第164章 家书
九月上旬。
唐州、蔡州、桐山三地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依然滞留在唐州的钦差在拖。
桐山和蔡州城内的桐山军民、甚至蔡州境内的其余三军都在等。
三地各级官吏不管是拖是等,都是为了得到一个朝堂对此事的定性。
官方的定性很重要,此时桐山上下到底是兵还是匪,全凭朝堂一言而决。
一旦处置不当,暂时被脆弱平静掩盖住的滔天巨浪只在须臾。
其实,到了眼下地步,齐国朝廷也没甚好选的了一名已经被连根拔起的都统制,和一座上下一心且有相当战力的边境县城,哪边更重要不言而喻。
只不过,政策从安抚郑乙到安抚桐山之间的转变,需要时间,也需要台阶。
随后,‘台阶’便有了。
蔡州知府白仁立上表称,桐山都头陈初进驻蔡州城后,城内未生一起劫掠、奸淫,府库公孥未损一毫,且搜出郑乙与敌国将领勾连书信,此事如何处置,请上官谨慎。
桐山这边也没有闲着。
九月初二,今日头条刊登长文,详细回顾了桐山一战的过程,并在文章最后暗示到,朝廷早已知晓郑乙有了反意,也在桐山做了一定布置。
有些不明内情的临府看客至此恍然大悟,怪不得桐山能靠一百签军、一帮民壮击败神锐军呢,原来早有准备了。
当日,四海商行股票交易市场重新开市,一日间,股票价格由郑乙大军压境时跌破发行价的七贯每股飙升至十五贯每股。
当初低价抛售的马掌柜等人后悔不迭。
九月初四。
桐山县全体官吏在陈景彦带领下,参加了县里组织的公祭大会,以纪念牺牲在战斗中的桐山烈士。
初期一系列的战斗中,桐山军民对比神锐军的伤亡比,简直可以算作不值一提。
伤亡最大的战斗出现在城南小岭,牺牲了包括林丰在内的十一人。
公祭大会后,猫儿代表四海商行,也代表自家官人一一拜访了烈士家属。
西林村林丰家中,猫儿除了带来百贯抚恤金外,当众宣布,以后烈士遗孀、儿女、以及父母可每月领一笔补贴。
这笔钱可以领到烈士父母百年为止,儿女则可领到十八岁,并可入学蓝翔学堂,一切吃穿用度参照农垦集团子女,统统免费。
围观乡亲闻言,尽皆称善虽然林丰去了,却拿命给一家人换了衣食无忧。
愁云惨淡林家,因为这个消息,对于未来生活的忧虑多少减轻了一些。
下午申时。
一场秋雨不期而至。
迷蒙雨雾让天地间多了一丝肃杀凄凉之意,迟迟不愿彻底离去的残余暑气,一瞬间消失不见。
一场秋雨一场寒。
天色将昏,鹭留圩后宅已燃起了烛火。
翠鸢抱了一沓男子衣裳走进猫儿卧房,把衣裳在大床上放了。
衣裳明明是洗净晾干叠好的,猫儿却偏偏要展开看一看,再重新仔细叠好。
此刻床头已摞了两尺高叠好衣衫。
“大娘子,这些秋冬衣衫都拿去蔡州么?家里不留几套么?万一都头哪天回家,连换洗的衣服都没了”
“没了再做便是。”
猫儿边答话,手上叠衣服的麻利动作却不停。
蔡州那边人手不够,陈初传信让刘大牛明日再带一批人过去。
此时逐渐秋深,猫儿便翻出了陈初的厚衣,好让刘大牛一并带过去。
片刻后,猫儿全部整理好,默默坐在床边,小手无意识似的在衣裳上轻轻摩挲起来。
翠鸢猜,大娘子是想念都头了
据说,两人从成婚后,最长的分别也不过是一天,这次都头一走五六日,想来大娘子有些不适应吧。
何止是大娘子啊,翠鸢心里也有挂牵的人,不由叹道:“他们一帮爷们儿,连个会煮饭的都没有,也不知饭食吃的怎样”
在鹭留圩时,庄子里有食堂,家里也能开小灶,青壮们还真没为吃的发过愁。
但此次众人往蔡州去的匆忙,别说是家眷了,便是伙夫都没带一个
猫儿闻言,望着窗外潺潺秋雨喃喃道:“是呀官人是个倔的,往日天凉了总懒的添衣,我不在他身旁,更没人劝的了他,不小心着凉了怎办呀他又不爱吃药,吃药还要人哄”
“大娘子,不然,我们去看看都头他们?”翠鸢小心试探道。
翠鸢想去看的人,定然不是咱陈都头啦
猫儿一眼便窥破了翠鸢的心思,不由抿嘴笑了笑,“我哪里走的开?官人不在,庄子里恁多事都需操持,还有四海商行,过几日要召开股东会议”
说到最后,猫儿情绪有些低落了,望着窗外雨幕发了会呆,却又自言自语嘀咕道:“身旁没个人伺候也不成呀”
这晚,猫儿伏在书案上给陈初写了封信。
头次用这种方式和官人交流的猫儿,在书案前坐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官人,我想你了’
却又觉这话太直白,忙红着小脸把只写了几字的纸张团成一团丢了。
重新换了一张纸,开始写县内最近发生了什么,庄子里的情况,以及按官人的意思,探望了烈士家属并做了妥善安置
通篇下来,倒像是一则工作汇报,完全不像小夫妻之间的交流。
猫儿写完看了看,还是不太满意。
但以她的学识,却组织不好既能表达爱意却又含蓄文雅的文字猫儿干脆跑到书房翻起闲书来。
抄了书中一段文字。
只是,借了前人之语好像不够真诚哩,猫儿单手托腮坐在书案前望着烛火出神。
随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起身拴上了门,接着掏出那面小镜子,在纤薄樱唇上涂上殷红口脂,又在书信落款处轻轻印下一枚小巧口印
做完这些,猫儿把信笺折成同心,塞进信袋封口。
开门唤了玉侬过来。
“姐姐,有事么?”已梳洗完毕准备睡觉的玉侬奇怪道。
“今晚我们姐妹睡一起吧。”猫儿提议道。
“好呀!”
玉侬咯咯一笑,回房抱了半人高的娃娃布偶,再次折返回猫儿卧房。
“多大的人了,怎和虎头一般,睡觉还要抱娃娃。”猫儿吹熄烛火,脱衣上床。
已提早一步钻进被窝的玉侬却咕哝道:“姐姐整日霸占着公子,我夜里一人睡不着,抱着娃娃才好入睡些。”
“我何时霸占了?是官人自己愿意来好不啦!他说你夜里睡觉不老实,老是抢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