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妥了!(1 / 2)

八月十八,早朝前。

称病半月未曾上朝的大理寺卿周炜出现在了宫门外。

周大人一露面,江南官员顿时塌实不少昨日谏院右补阙左韶被西门发从大理寺监牢提走,众官人人自危。

大理寺监牢,好歹是自己人的地盘,在周炜有心照拂下,自然不用受罪,可被凶神恶煞的西门发带走,谁知道会遭遇什么。

今日周大人突然上朝,想必是要将大理寺从西门发手中夺回来。

此时的周炜如同江南官员的主心骨,众官员纷纷上前问候,言语间颇有点让前者为大家做主的感觉。

梅汝聘自恃身份,没有上前凑热闹,站在人群外围,却觉好像少了点什么,随后才意识到,平日经常跟在他身边的郑宏祖此刻仍未出现。

正打算找人问问,却见宫门开启,梅汝聘只得将此事放到一边,整理了一下官袍,随众官入宫上朝。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随着司礼内官的吆喝,今日早朝正式开启。

周炜手持笏板,率先出列道:“陛下,臣闻昨日傍晚大理寺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殴斗事件,臣为大理寺卿,臣有罪!”

“周大人中气十足,想必身子已大好了?”

御阶之上,陈初语调平缓道,说是关心,语调未免稍显冷淡了些;说是讥讽,可陈初说的又十分认真。

“谢陛下关心,臣已痊愈。”

周炜只当听不出来,紧接又道:“臣御下不严,方致这般有损国体的事情发生,臣愿领责罚”

这周炜忽然这般高风亮节,自然不是认怂了若他一个不在场的人都受了罚,那昨日挑起事端的主犯西门发,只会受更重的处罚。

周大人既然出面了,势必要想法子将西门发逐出大理寺。

宝座之上,陈初笑了笑,缓缓靠在了椅背上。

下方,首次上朝的中书省秘书郎陈英朗出列道:“昨晚,陛下已着下官拟制,大理寺正西门发虽公忠体国,但处事急躁了些,着:罚其三月俸禄,以儆效尤至于周大人,事发时并不在场,免于惩罚。”

好一个‘以儆效尤’,罚俸三月便是以儆效尤了?

这样的处罚结果,众江南官员自是不认,大理寺正如此要害的部门,若由那粗鄙无礼的西门发掌控,日后大伙有的苦头吃。

可说话这人是陈英朗,此事便不由得众人深思了。

陈景安原是安丰执宰,安丰朝归附后,陈景安虽暂时未领实职,仅以县公的勋贵身份上朝,却没有一人敢小看他。

也正是因为没有实职的牵绊,他刚好可以在近来的朝堂争斗中保持一个相对中立的身份。

对此,江南官员倒也乐见陈景安保持沉默,对他们来说已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可今日,陈家父子同朝,陈英朗却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淮北系一方,站在百官前列的陈景安捧着笏板、低着头,和平日没甚俩样这便耐人寻味了。

陈家这是要彻底背离士绅阶层么?

有此突然变故,江南官员气势一滞。

但梅汝聘的女婿左韶至今还被关押着,他见本方士气低落,不由着急,当即出列,一脸委屈道:“陛下!臣素来与西门寺正无有私怨,臣身为谏议大夫,本就有监察案件审理之责!昨日西门寺正殴打微臣,并非只是损害官员体面,实则是其将大理寺当成自家衙门,无视朝廷法度常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想救女婿,必须先扳倒西门发。

“梅大人言重了”

嘴上工夫,自然不用陈初亲自上场,只听蔡源慢悠悠讲了这么一句,随后才出列道:“西门寺正出身草莽,脾气暴躁了些,改日本相命他亲自登门致歉”

你说的轻巧!梅汝聘正想开口反驳,却听蔡源又道:“再说了,如今大理寺正值用人之际,若西门寺正无法履职,那大理寺便没了主官,接下来还如何办案?”

众官皆是一愣,周炜和梅汝聘更是齐齐看向了蔡源这老头莫不是睡昏了头?

咱周炜周大人才是大理寺卿,如今周大人病愈,自然可以返回大理寺主持工作,那西门发算什么大理寺主官?

“蔡相何意?”

身为江南官员之首,陈伯康不得不主动问了一句。

却见蔡源朝陈伯康拱了拱手,不紧不慢道:“昨夜,御史郑宏祖忽至临安府衙自首,言道六月间曾收受周逆赠银,同时还供出一份和周廷秘密联络的官员名单,其中便有周大人的名字!”

“竟有此事!”陈初面色凝重,言语间明显有股怒火。

而垂拱殿内,‘哄’一声吵嚷了起来。

有人低声议论、交头接耳;有人登时面如死灰、冷汗岑岑而下;也有人在低声替周炜抱不平,“攀诬!绝对是攀诬!”

梅汝聘听到郑宏祖自首,不由僵在原地

周炜一脸怒容,在大喊着什么,声音却淹没在喧闹背景中。

“肃静!肃静!”

御阶之上,曹小健连连大喊。

待殿内稍稍安静,却见陈伯康赶紧道:“蔡相,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偏听一人之言。”

“这是自然郑宏祖举报之事,本相自会通过上月被俘的虔家管事、崔家家眷供词,来互相印证”

蔡源说罢,又是一阵轻微骚动同样,虔家管事和崔家家眷被俘,被军方秘密押解进京的事,他们也是此时方知。

原以为今日朝会是场遭遇战,却不料,蔡源竟是早早设下了埋伏。

接着,蔡源转向神色激动的周炜,道:“周大人且放心,你若未行那欺君通逆之事,本相自会还你一个公道但在此之前,周大人需避嫌,还请安心待家,勿要出府”

得,便是说破天,周炜在目前局势下,也不可能再主持大理寺的工作。

顺位排序下,六品西门寺正一跃成为大理寺内品阶最高的官员。

蔡源说罢,又徐徐看向了神情各异的江南众官员,只道:“诸位,此案牵涉甚广,结案前还请诸位都待在府中,随时听候召唤,配合审理。”

上首,像是刚刚知晓此事的陈初,猛地一拍御案,怒道:“查!一定要查清楚!真阳县公!”

“臣在!”

从上朝至今未发一言的陈景安赶忙出列,陈初接着便道:“刑部谢尚书抱病在家,不能理事,朕命你暂领刑部之职,全力配合蔡相彻查通逆大案!”

“臣领命!”

陈景安平静答道,陈初却居高临下环视众官,只道:“朕自问,入临安以来善待了诸位!若再行三心二意、骑墙观望之举,天不收汝,朕来收!蔡相、陈公!”

“臣在”

“老臣在”

“不管牵连多少人、通逆者身处何职,不可漏过一人!”

说罢,陈初也不等曹小健喊‘散朝’,起身拂袖而去。

金口玉言一出,注定了一桩足以横扫官场、甚至万人脑袋搬家的大案。

陈伯康情急之下,赶忙追了上去,想要单独和陈初说几句,却被跟在后方的小乙所拦,“还请许校尉通禀一声。”

小乙倒也不为难他,转身追了上去。

可仅仅几十息后,却见小乙回转,只道:“陛下不想见陈相陛下还说,朕一生耿直,行不了魏武侯那‘焚信’之举”

“”

魏武侯焚信,说的是三国时曹操击败袁绍后,发现了大批麾下官员和袁绍私通的书信,他不但没追究,反而当众将书信付之一炬。

世人常以此夸赞曹操心胸宽广。

陈伯康心下一滞,方才,他想面见皇上时,甚至心里想的便是要以此例来劝其‘新朝甫立,不宜大动干戈。’

却不料,陈初竟似猜到了他会这般说,将话堵的死死的。

同时,小乙能说出‘陛下不想见陈相’,表明皇上对他已有极大不满陈伯康缓缓退出垂拱殿,心情难言。

清者自清,自从周帝难逃,他从未和对方有过任何联络,或许虔、崔几家大族也知晓陈伯康的立场,连银子都没赠过他。

但陈伯康身处淮北和江南两派中间,一直试图化解双方恩怨、缓和两方关系。

可事到如今,看起来那些努力都失败了,他甚至有可能,被这帮江南同僚拖到大坑里。

陈伯康之所以这么做,不愿见到人头滚滚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身为江南官员之首,在新朝立足的根本便是他能用的动这些人,若江南官员尽去,他似乎也就没了身处高位的必要。

自然也就失去了施展政治报复的基础。

陈伯康走到殿外,颇有点失魂落魄之感,随后却见蔡源、陈景安被众官团团围在宫门处。

比起方才在垂拱殿时的剑拔弩张,此刻江南众官脸上皆带上了不自然的热烈笑容,一边向两人表达对陛下的忠诚,一边尝试从二人口中打听,郑宏祖供出的‘死亡名单’上到底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众官全然不顾脸面的原因,皆因眼下已是他们最后打听消息的机会依方才陛下在垂拱殿的口谕,大家今日散朝后,便要各回各家,无诏不得出府,静待蔡、陈两人的调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