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后那个张秀才半点不让他省心,青阳县不知何时渐渐流传起了顾文景吃妻子软饭的传言来,对顾文景娶妻之前怎么穷困,娶了罗家小姐后怎么山珍海味,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忽然就流传起来的风言风语,让顾文景怎么都不相信背后没人推动。
吃软饭这个说法最伤男人自尊心,许多负心读书人在发达后就休妻,未尝不知道妻子对自己的恩惠,但那抵不过他们心中的羞恼。似乎只有休妻才能洗刷曾经吃妻子软饭的屈辱。
罗家唯恐顾文景也跟那些读书人一般心生暗暗记恨,那么日后他发达了,罗家不止得不到好处,还要折进去一个嫡长女。
所以罗进宝立刻找个机会来顾家拜访顾父顾母,将姿态放得特别低,力求不让顾家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记恨上罗家。
顾父顾母本来确实因为外界传言心里对罗青依和罗家有了疙瘩,明知道不是他们的错,但影响到自己儿子的名声,还是让他们忍不住迁怒到他们身上了。
但如今看到罗进宝特意上门道歉的低姿态,顾父顾母都叹息着道:“外面那起子眼红文景的人说的话,又怎么能影响到我们与亲家的关系呢?青依嫁进顾家,自然就是我顾家人。亲家公放心,我们顾家断然不会对不住青依的。”
罗进宝得了顾父顾母的准话,心里才稍稍放松一些。
罗青依也赶来跟顾父顾母请罪:“是我行事不知收敛,传了出去,让外人有机会诋毁相公。”她就算用嫁妆银子养顾家一家子,也得私底下补贴,不该明目张胆的放在明面上。
顾文景恰好撞见这一幕,他听了罗青依的话,嗤笑道:“只有那些没本事又爱慕虚荣的男人才玩自欺欺人那一套!娘子何必内疚?你又没做错什么,反而对我顾家付出良多,家中人都记着你的功劳!至于那些外人,不过是眼红你相公我,实际上自己不也是靠妻子家人吗?那张秀才现在还在靠家中老母和妻儿老小起早贪黑干活供他科举呢!”
他可不像那张秀才,一把年纪了,儿女都老大了还会理所应当的靠家里人养着。
他现在之所以没思考怎么弄钱,是因为罗青依拿钱改善顾家生活条件本来就是罗家对他的投资,而且罗青依并没有因为这份开销影响生活,他也没必要为了争一口气非要自己想法子赚钱。
这个世界的大齐对商人的限制很严重,商人有钱却社会地位低,三代内不得科举。哪怕是那些大豪商,也只不过是官员们养的肥猪,他们给官员送上大笔钱财作为保护费,但到了该宰杀的时候那些官员们下手半点不手软。
顾文景可不想自己为了赚钱,给这个身份留个经过商的‘污点’,这将会是他未来官途上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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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界风言风语传得如何激烈,顾文景这个当事人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淡定自若。那些传流言的人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这事儿,所以顾文景半点不受影响。
顾家人也因为顾文景的不受影响,变得不是那么在乎外界流言蜚语了。
就像顾文景说的那般:“等我中了举,你们且看这些流言蜚语的转向!”
然后他就等来了三年一次的乡试。
八月秋闱,顾文景提前一个月,七月初就准备出发去州府。
青阳县距离州府有点远,所以他打算提前去,以免连个住处都租不到。
青阳县那些打算参加这届乡试的秀才都有心提前去州府,所以决定结伴去。人多力量大,如今当然是太平盛世,但难保路上不会有劫匪野兽之类的危险,单人单行太危险。
顾文景和何正鸣都与诗社那些秀才们约定好出门时间。
顾母和罗青依还有顾玲珑三个女人都在家里帮顾文景忙前忙后的准备行礼。
曾经顾父参加过不止一次乡试,顾母在准备乡试行礼方面很有经验,而且这次顾父也打算与顾文景一同前去州府。
顾文景知道顾父是不放心他,他也没有拒绝,罗进宝特意给他送了一辆马车让他代步,有马车坐,顾父跟着他一起去州府也不会吃太多苦头。
其实看到马车时,顾文景脑海中就想到了给马车换橡胶车轮和按照弹簧防颠簸,这可是一个大商机,不过他在自己只是个小秀才的时候根本不敢拿出来,罗家吃不下也护不住。
出门那天,顾文景看着来送行的顾母顾玲珑和罗青依,家里两个男人都要出门,只剩下三个女人,他心有担忧,对罗青依叮嘱道:“我拜托岳父多多关照你们,你和娘、妹妹在家要注意安全,有困难就派丫鬟回娘家求助,别怕丢面子。”
罗青依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舍的道:“相公一路注意安全,妾身等相公早日回家!”
顾文景点了点头,又看向顾玲珑,看着已经十四岁的窈窕少女,他微微一笑:“等哥哥中举回来,为你选个好夫婿!”如今顾家门第低,但等他中举归来,顾家就要改换门庭了,顾玲珑作为他唯一的妹妹,自然可以高嫁。甚至他想拖一拖,等三年后春闱结束再给顾玲珑选个好人家,三年后顾玲珑也才十七岁。
他的话让顾玲珑羞红了脸,但她还是忍着羞怯跟顾文景不舍的道别。
顾母已经和顾父叮嘱完该叮嘱的事情,就走过来跟儿子告别。
分别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但因为顾文景此去关乎到全家的命运,因此众人心中都格外忐忑。
顾母叹息道:“文景,不管如何,娘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回来!”
她想起曾经顾父为了中举,有一次在考场病了也硬是强撑着答题,弄得自己最后躺着被官兵抬出来的,那次险些丢了命。他不希望自己儿子也因为考试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顾文景点了点头:“娘在家,也要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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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州府的路上,同行的秀才总共有六人,但除了秀才之外还有各自的家人书童,总共加起来有十几人。
顾文景看到了带着书童的何正鸣,便邀请他一同乘马车,其他秀才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只能自己花钱去租车,盘缠多的就租马车,盘缠少的租驴车。
一行人慢悠悠的上路了。
虽然走的是官道,但古代的官道跟现代的水泥路自然没法比,赶路速度慢悠悠的。
好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慢慢的走到州府了。
在路上花费了足足大半个月的时间,他们抵达了州府。
州府可比青阳县一个小县城繁华多了,物价自然也高多了。尤其是现在是秋闱时期,来州府参加乡试的秀才不知凡几,物价也是一涨再涨。
一群人找了一家空房较多的客栈,一问住店价格,都吓了一跳,普通房间一晚上就是一百文钱,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宰客啊!
六个秀才中家里条件最好的也就是何正鸣,但即便是何正鸣也觉得这个价格高得让他肉疼。
于是顾文景便提议道:“不如我们合租一个院落吧!”
租房子可比住客栈划算多了,而且六个秀才身边都有家人或者书童,做饭之类的小事可以麻烦他们帮忙。
众人觉得有理,便去牙行租房。
找了几家出租的宅子,最终选择了距离考场最近的一个租了下来,租金各人平摊,其他自费。
顾文景跟顾父选了一个房间住了进去,顾父一个从来没做过家务的大老爷们在这个时候坚决不让顾文景动手整理屋子:“你好好休息,爹来干!绝对不能耽误你考试!”
顾文景被顾父强行按在椅子上坐着看他收拾屋子,顾父动作笨手笨脚的,但那认真的样子让顾文景心中认同了这一世的父亲。
他悄悄的起身帮忙一起收拾,顾父铺好床转过身才发现他已经将桌椅窗子都擦干净了,又急道:“不是叫你别动手吗?你看书着就好!”
顾文景直接被顾父强硬的轰了出来。
站在院子里,顾文景看到了张秀才选择的那个房间,透过窗户,他看到了张秀才正跟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等着自己的妻子将屋子收拾好。
张秀才的年龄比顾父略小几岁,他的妻子比顾母要小很多,但顾文景之前见到张秀才妻子,却觉得她看起来比顾父还要苍老。
生活将这个女人磋磨成黄脸婆,而看张秀才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爱重妻子的模样。或许张秀才一直不中举,他的妻子还有熬出头的一日,若是他中了举,将来美人在怀,沦为黄脸婆的发妻只怕未必能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