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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像她 星河蜉蝣 3677 字 1个月前

狄然又梦见狄晖了。

梦里狄晖和往日一样英俊,眸光清朗,笑起来眼里像有星光。

他站在院子翠绿的葡萄藤下,一转脸变成临死前那副骨瘦如柴,脸色惨白的模样。

她冒着一身冷汗从梦里惊醒时,床头柜的荧光闹钟正指在清晨五点。

狄晖肺癌去世十年了。

随着年岁增长,她关于狄晖的记忆,已经被时光打磨成一段又一段破败的碎片,任凭她怎么回想,也找不出一片完整的记忆线。那年她七岁,江泠闻讯赶来时,她正呆呆地站在太平间看着狄晖柜子上的编号。

江泠蹲下来摸她冰凉的小脸:“然然,爸爸不在了。你跟妈妈回家,妈妈的家里有一个非常好的叔叔,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姐姐。”

狄然呆滞的眼神动了动,推开江泠,问李东扬:“他们都说我爸爸死了。”

小李东扬严肃地蹙着眉毛,一副成熟的大人模样:“叔叔没死,他告诉过你了,你只要回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过上一百年就能见到他了。”

小狄然点点头,拉着李东扬离开,任江泠怎么叫也不回头。

那段时间她谁也不理,除了李东扬。

每天走出家门,大院里的小朋友都会指着她骂:“我妈说她就是属乌鸦的,晦气得很,不仅气走她妈,这下把她爸都克死了,谁碰上谁倒霉。”

这时候李东扬就会冲上去和他们扭打,几个小孩把李东扬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

狄然没有知觉似的在旁边看,无动于衷。

直到小孩们打够了,勾肩搭背离开,李东扬才爬起来把她抱在怀里:“别听他们的,你才不是乌鸦。”

狄然问李东扬:“你疼不疼”

李东扬悄悄抹掉鼻血:“不疼,你别怕。”

直到那一次,李东扬照例挨完打,头上被一群孩子用石头豁开一道半指长的口子,血顺着额角流进眼睛,躺在地上捂头呻.吟。

那几个小孩还不满意,脱了裤子要在他脸上尿尿。

狄然看到这一幕,麻木的眼神动了动,弯腰在地上捡了一块锈红色的砖头。

狄晖从小教她跆拳道的礼仪,教她不能随便欺负别人,她在那天忘得一干二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挥着砖头一砖一砖下去,把那几个小孩打得嚎啕大哭,住进医院。

她趴在李东扬的病床上哭得撕心裂肺。

狄晖去世她没哭,被人说三道四欺负她也没哭。

李东扬还是第一次见她哭,不知所措替她擦去眼泪:“狄然,你别哭了,我一点也不疼。”

狄然眼里不再是空洞与麻木,她仰着全是泪水和鼻涕的脸看着李东扬。

那张鼻青脸肿而稚气的脸是年少时她对李东扬最深的记忆。

后来小孩的家长来找狄然麻烦,他拔了针水挡在她身前,把点滴的瓶子砸得粉碎,吓得那几个大人不敢踏进病房一步。

那时的他,明明年纪很小,身上却有一种狠厉的气势,他搂着狄然,像是谁也不能把她从身边带走。

狄然抱着膝盖在床上坐了一会,闹钟滴滴哒哒走针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直到天色蒙蒙亮,狄然才挪动僵硬发麻的腿脚,下床穿上鞋袜,洗漱出门。

――

狄梦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狄然正在厨房和阿姨做鸡汤。

鸡是早市买来现杀的老母鸡,用小火煨着,已经煮了几个小时。

狄然脸色苍白,凌晨三点睡着又在噩梦里惊醒,眼睛泛着血丝,黑眼圈大得藏不住。

她站在阿姨旁边,听她说鸡汤要怎么煲才好喝才有营养。

狄梦今天穿了一条白色一字领连衣裙,露着圆润的肩膀。

昨天听说李东扬被打得脑震荡住院的消息,她连夜卷了个空气刘海,大清早顶着个美美的发型去探病。

她倚着厨房的门框,见狄然把汤倒在保温桶里,撇嘴:“李东扬他奶奶今早把他接回家了,家里什么没有你炖这个纯属多余。”

狄然没理她,提上桶走了。

――

李明远是个白手起家的凤凰男,与狄俊华是同窗师兄弟,师从潘静姝的外公乔老,毕业后虽然一个从政一个从商,关系倒是一直没疏远。

凤凰男之所以能成为和妈宝男并列的极品属性也并非全无道理,在李明远起家之初,仗得都是岳父的势,凭李东扬外公的人脉拿下不少地皮。

岳父驾鹤西去后,正赶上房地产的黄金时代,他的生意蒸蒸日上,但家里婆媳关系与夫妻关系却日渐恶化,在李明远把小三和私生女接回家那天,李东扬的母亲递上了离婚协议。

李东扬在他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

小时候跟外公住在军区大院,大一点才被接回去,父母离异后卓尔出国,他虽然抚养权在李明远那里,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长大后记忆里最长的日子,是和狄然两个人上学放学,假期窝在山顶别墅的沙发上打游戏。

要不是这次受伤,算起来李东扬已经半年没回家了。

狄然打出租车到李明远家,在大门口被门卫拦下。

司机收了钱直嘀咕:“从来不知道滨海还有这么大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