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扬走得飞快，步子迈很大，不管狄然能不能跟上。

“李东扬。”狄然叫他。

月色如水映下来，晃着路上两个人细细长长的影子。

李东扬停住脚步，面色冷峻，胸膛控制不住激烈起伏，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松开，回身走向狄然。

狄然搓了搓脚尖下的细沙，李东扬去摸她的脸，她看见他抬起手掌本能缩了一下脖子。

他看着她明显肿起的半边脸颊，手僵在半空。

狄然觉得他像一个苦恼的小孩。

“不疼。”她说，“你和我道歉，我不怪你。”

“对不起。”李东扬眉头深深蹙着，反手甩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

他要甩第三个的时候，狄然拉住他：“我也有错，我以后不会一个人出去了。”

她凝视着李东扬的眼：“也不让你担心了。”

李东扬的情绪像是肉眼可见的海浪，原本翻着滔天汹涌的波涛，在这一瞬间悄然平息，他缓过劲来，有些不知所措。他努力寻找措辞，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眼神无助又茫然。

狄然也不要他说，她握住他的手腕：“陈医生明天给我做检查，你陪我。”

――

李东扬是个聪明人，那晚反常的暴怒后他就隐约明白了什么。狄然不说，陈医生不提，他全然当不知道，当狄然拧巴着脸演技拙劣地骗他顺便检查一下时，他也没表现出激烈的抵抗情绪。

狄然没提过恢复治疗的事情，她变得乖了，不再蔫巴巴躺在床上，每天围着李东扬陪他说话。

李东扬那晚之后寸步不离她，买东西都找专人去，离她最远的时候只是去楼下拿药。

“吃草莓吗”狄然问。

狄然很喜欢吃草莓，每天都要吃两大盒。

李东扬看她盘里的草莓快吃干净了，起身穿鞋：“我叫人去买。”

狄然将仅剩的那个塞进他嘴里：“不用，我吃饱了。”

她明明无精打采却装出很精神的模样，套上花格子小外套，头上戴顶贝雷帽，故作轻快地说：“你陪我出去散步吧。”

陈医生敲门进来：“前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李东扬摘下狄然的帽子，把她按回沙发：“她的情况怎么样”

陈医生思索：“然然的问题先放一边，有件事关于你……”

李东扬眉峰拧着：“我没病。”

“酒鬼都说自己没喝醉。”陈医生问道，“你要讳疾忌医”

李东扬面无表情，漠然盯着地毯。

狄然好一阵子没见他这样的神情了，心里一怵刚要说话，李东扬起身出去了。

她犹豫追不追，陈医生示意别过去：“他现在心里状态很脆弱，让他自己想想。”

狄然：“是不是诊断出错了他前些天还没事。”

“病情发作有一个反应过程，这个时间每个人不一样，他只是晚到一点。”陈医生解释道，“但他症状还轻，你不用担心。”

狄然抠着指甲，不安地问：“他这样是因为我”

陈医生安慰她：“你别多想。”

狄然：“他伤过人，这是他生病的原因吗”

陈医生见她情绪不稳：“然然你别激动，你冷静下来我们才能谈下去，他不会有事，你相信我。”

狄然做了两个深呼吸，控制自己冷静下来：“他做梦的时候我靠近他会吓醒，他在害怕，我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是因为我。”狄然说，“他是为了救我才……”

“伤人后反复做噩梦，这是正常人都会产生的反应。”陈医生声音柔和，“你不能因为一个噩梦就把错误归到自己身上，这不是你的错。心理疾病不同于身体上的病症，坐在这里猜测是没用的，他的情况必须要亲口说出来我们才知道。”

“他最听你的话，你不需要自责，相反，现在只有你能帮他。”

――

李东扬站在走廊的窗口看风景，初春温暖，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苍翠的绿色，他平静了一会，强压下心头的烦躁。

狄然抱着肥皂，将猫放在他肩膀上。

李东扬吓了一跳，猛地转身，肥皂小爪子在他衣服上勾了两下还是失败了，应声掉到地上。

他看清摔在地上“喵呜”惨叫的猫，连忙把它抱起来。

狄然怕他又生气，连忙说：“对不起。”

李东扬：“你道什么歉”

狄然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李东扬病了，需要对他温柔再温柔。

她想了想，问：“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敬阙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