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没离开过(9)(2 / 2)

无人像她 星河蜉蝣 6043 字 1个月前

李东扬忽然笑了,他低声说:“两刀。”

他抓着狄然的手在腹部摸索,又放到腿上:“这一刀,这还有一刀。”

狄然眼圈瞬时红了,他疲惫地说:“对不起,又对朝发脾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你心里想着别人,就控制不住自己。”

“你别说这种话。”狄然声音哽咽,“像交代遗言。”

李东扬眼睛眯起,渐渐没了动静。

狄然全身血液刹那间凝固,她轻推他:“李东扬”

没有回应,她手下用了些力气:“李东扬!”

她不敢相信,手指颤抖去探他鼻息。

什么都没有,连一丝微弱的呼吸都不见。

她跪在泥泞的土地上,掏出一块手帕擦他眼睛上的血渍。

她把力道放得很温柔,直到把手帕擦成红色,她又推推他:“醒醒。”

没人回答。

狄然恍惚着,无边原野上金黄的麦穗、野草在她眼里都看不清楚,耳边原来还聒噪的虫鸣也静若无物,脑子不知道该想什么,灵魂像出了窍,飘飘然若无物浮在大地之上。

她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清。脚下托着她的树桠断落,她从千米的高空直直坠下来,身体被一阵强烈的失重感紧紧包裹,像缭绕里云里雾里,闭上眼,四周苍茫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有可能是一分钟。

但在她认知中,时间如停滞般漫长,不亚于一个世纪。

李东扬弯起唇角。

狄然死水般平静的表情瞬变,她爬起来,看着李东扬睁开的眼。

狄然嘴唇抖着,手掌也抖,她似乎想抬手扇他一个巴掌,但又下不了手。

李东扬手臂抬起把她按下来搂进怀里:“你怎么不哭”

狄然不说话。

李东扬看她眼睛就能洞悉她的心思:“以为我死了吓坏了”

“去死吧。”狄然被他捉弄了,咬着牙一字一顿。

“我疼。”李东扬呻.吟,“别这么说我。”

“你去死吧。”狄然带着哽咽的腔调,趴在他胸口身体一颤一颤的。

她终于要哭了。

李东扬恶劣地想。

狄然差点被李东扬的恶作剧折磨得精神崩溃。

李东扬骗她是假,但疼是真的,他每说一个字,每喘一口气都疼。

他看着狄然,目光缱绻温柔。

天上飘过浓密的乌云。

他将眼睛挪到云上,一眨不眨盯着,仿佛能透过浓重的云层瞥见穹顶之上的星光。

“狄然。”他开口,“给我个机会吧。”

“你总要嫁人。”他轻声说,“没了陆川,轮也该轮到我了。”

“我不要嫁人。”狄然咬他衣领,“我要你去死。”

李东扬淤青的嘴角弯起一泓笑意:“我真的死了,你第一个跟我去死,你舍得离得开我吗”

他语气虽然平淡,但说出的话句句扎在心上,他如果不在了,她根本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在哪里,只要想到那个画面,身体就忍不住因寒冷而颤栗。

“跟我吧,没那种爱也没关系。”

“我不能没有你,你也不能没有我,一生还有那么长,我们慢慢磨合。”

“好不好”他声音微弱,却带着蛊惑的力量。

他按住狄然的头,不准她摇:“你不要我,我就死给你看。”

狄然不说话,眼泪嗒嗒落在他胸口,她还是哭了。

李东扬按住她后脑,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亲,狄然没有反抗,他得寸进尺又亲了亲她的嘴唇。

他唇角勾起一丝狡猾的笑:“说好了。”

“说好了”他澄澈的眼睛看着狄然。

“没说好。”狄然手背抹蹭湿漉漉的眼角,“谁和你说好了”

“我不管。”李东扬像个耍赖的孩子,握着她的手贴到胸口,“你摸摸,你不答应,我心脏都要停了。”

狄然又开始沉默。

她最拿手最擅长的就是沉默。

初秋的夜里虫声微弱,路灯昏暗的光擦亮了一丝黑夜,他脸面浸在空气里,能感到寒风呼啸过田野落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痒痒刺刺的。

他叹了口气,每寸呼吸都带着冷意。

“算了。”他说,“当我没说。”

“我需要一点时间。”

他愣了愣。

“可能需要很久,你也没关系吗”

狄然趴在他身上,说话的热气透过薄薄的针织衫融入他胸口,让他感受到温热的潮意。

李东扬明白了,指尖忍不住蜷了蜷。

“我不想骗你。”她眼中的光朦胧绵长,“我忘不掉他。”

“我也想给你很多,可我没有什么,一直都是你在给我。如果你问我要,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我有。”狄然看着他,“以前我对你不够好,没有那种好,但如果你想要,我会努力去做到。”

李东扬身体控制不住细微颤抖,他哑着嗓子:“以后会有那种好吗”

“我会努力。”

他又问:“需要多久”

狄然不说话,他笑了笑:“别让我等太久,你如果决定爱我,就别让我难过了。”

她望着他清冽的眸子,点了点头。

――

两个月后。

机场。

离登机还有一会,李东扬倚在洗手台旁,举起手腕看了半天。

他住院两个月才把伤养好,订了今天的机票回伦敦,昨晚在医院狄然无聊,趁他睡觉用中性笔在他手腕上画了一个海绵宝宝的腕表,他把原本带在上面的钻表摘了,把画上去的腕表留在外面。

他挽起袖子,小心地开水洗手,不让水把图案蹭掉。

另一个水龙头旁站了个男人,好奇地打量他怪异的举动和他手上模样古怪的连环画。

李东扬瞥见,淡淡地说:“看什么再看你也没有。”

他笑:“她给我画的,只有我才有。”

男人觉得他有病,说些莫名其妙地话,嘟嘟囔囔走了。

狄然蹲在候机室的椅子前整理他们的随身小包,她把李东扬的药从大瓶里倒出来整整齐齐码在小盒里,一会在飞机上吃完午饭他要准备吃药。

李东扬洗完手出来,靠在洗手间旁边的瓷砖墙上,安静看着狄然做事。

她桀骜的眉眼在岁月沉沉里慢慢变得温润,虽然偶尔还是会张牙舞爪暴露出骄纵的小性子,但敛去锋锐后的娴静模样常常让人看得心里柔软。

她将药分类整理好,去饮水机接了杯水,转头看见李东扬在看她。

“红色的胶囊饭前吃。”狄然把水递给他。

“你头发长了。”他手指勾了勾她的发梢,“回去记得剪头发。”

狄然:“不剪了,我把头发留长吧。”

李东扬把药吞下去,纸杯随手扔在垃圾桶。

他拿起包,牵起狄然的手和她十指相扣:“走吧。”

他掌心干燥,面容迎着清晨温暖的朝阳和湛蓝的天空。

机场巨大的落地玻璃外停靠着一架飞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漂亮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