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候,四姨太和秦筝筝故意说那番话,引起了二姨太的怀疑。
显然,二姨太是想象不到,人性能恶劣到秦筝筝那种地步,所以看不出端倪。
顾轻舟则神态安然。
她知道,一件事想要成功,就得造势,不是一蹴而就的。
鸡汤肯定有问题,秦筝筝和四姨太也有问题,但不是今天发作。
吃过晚饭,顾轻舟喝汤的时候比较慢,老太太又数落她“慢腾腾的,娇气得很,哪里像缃缃和缨缨呢”
顾轻舟微笑,道“老太太,从前维维在家,她吃饭也这么慢。”
老太太素来不太重视孙女,来了这么久,她只把顾绍当个宝贝,又有顾缃、顾缨和顾轻舟三个人够她折腾的,她竟然忘了顾维。
顾轻舟这么一提,老太太立马想起来了,扭头问秦筝筝“维维呢”
秦筝筝哑口无言。
后来,顾轻舟上楼,隐约听到二楼老太太的怒骂,好似是骂顾轻舟。
秦筝筝肯定将顾维的离家出走,都算在顾轻舟头上了。
“她这个小贱人,就应该活活打死她”老太太骂道,“我去说,这还有家法吗”
秦筝筝安抚她。
“你还护着她,将来祖宗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光了”老太太还在大声的骂。
顾圭璋忍不住吼了句,这才消停。
他们没有上楼找顾轻舟算账,顾轻舟就装作不知道。
顾轻舟也不甚在意,懒懒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第二天,她早上四点就起床了。
梳洗之后,她背上了书包,趁着迷蒙黎明之色,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的路,终于早班的电车到了。
顾轻舟乘坐电车,而后转乘黄包车,到了昨晚朱嫂告诉她的地址。
她之所以来这么早,是因为她回头还要去上学,顾轻舟最近肯定有事,能不请假,她就尽量把不请假。
敲门之后,顾轻舟退到旁边。
一个中年男人,脸色惨白的打开了房门的小口子,看了一眼之后,神色更是大变。
他认识顾轻舟。
顾轻舟却不太认识他。
在男人的身后,副官拿枪抵住了他的腰,也伸头看了几眼。
“顾小姐。”副官看到顾轻舟之后,就把这男人随手丢开。
另一个副官将男人绑起来,打开房门,顾轻舟进了房子。
房子是在二楼,狭小矮窄,四周的墙壁潮湿,于是白灰就脱落了大半,斑驳不堪。西边靠墙是一床小床,床头糊满了报纸,妇人抱着小孩子坐下,瑟瑟发抖。
顾轻舟也没顾上说什么,上前去看了那妇人手里的孩子。
妇人吓得面无人色,颤颤巍巍想要磕头“小姐,您饶了我们小姐,我们也是奉命办事。”
顾轻舟从她手里接过孩子。
很轻很瘦,根本不像个一岁多的娃娃。
孩子熟睡,脸色蜡黄,瘦得皮包骨头,软软的奄奄一息。
孩子已经一岁多了,看得出五官的模样,很像四姨太。
只是
顾轻舟见这孩子的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就撸起她的袖子。
看到袖子里的小手,顾轻舟愣住。
这孩子的左手枯瘦蜡黄,只有三根手指,小拇指被砍去多时,已经结痂;而无名指是新砍的,伤口尚未愈合,血迹斑斑。
顾轻舟彻底愣住,一股子炙热的怒焰,冲上了她的头脑。
“秦筝筝果然丧心病狂”顾轻舟心里的怒火,似海浪翻滚,一阵阵的涌。
她反手一巴掌,扇在那个女人脸上。
那个女人没防备,被顾轻舟打了个踉跄,跌倒在地。
“手指呢”顾轻舟打完,眸光凛冽落在这对男女的脸上。
女人被打了一巴掌,倒地半晌不起来,想要躲开一劫,不动弹。
男人也吞吞吐吐。
“副官,毙了他”顾轻舟指了指那个男人,“有一个人证就够了。男的毙了,女的留下。”
副官立马拔出了枪。
男人吓得双腿全软了,噗通给顾轻舟跪下,爬到她面前“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是是小人砍的,不过小人也是奉命办事,太太吩咐的。”
顾轻舟这时候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叫吴老六,是顾家负责采办的佣人。
采办是油水最丰厚的,负责采办的,一定是亲信。
原来,他是秦筝筝的亲信。
而这个女人,是吴老六的妻子,并不是在顾家做工。
他们两口子,一个负责日常送柴米油盐,一个负责照顾四姨太的女儿。
当四姨太不听话的时候,秦筝筝就剁一根手指头给四姨太。
顾轻舟觉得,最下贱肮脏的人,都比秦筝筝有人性
顾轻舟心里沉甸甸的,又怒又悲,甚至想一刀捅死秦筝筝。
好半晌,顾轻舟仍是怒气难消。
孩子稚嫩的脸,单纯又无辜,却少了两根手指。
顾轻舟头一次这么生气,她被一种哀痛的愤怒紧紧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