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姐自顾自地拿着酒杯,很随意地倚在桌前“瞧,那边那两个,穿红色洋装和粉色旗袍的,尤家姐妹花,正经读过大学,家里生意败了却还沉浸在荣华梦里不愿醒,奢望着寻一金龟婿改变命运,呵”
她眉宇间轻佻中带着不屑,“谁不知道她们那些公子哥哄着她们玩是有,可娶她们,疯了么”
张小姐梅峰透出冷漠,“做人,尤其是女人,须得有自知之明,妄图得到自己够不着的东西,会有什么下场,不问可知。”
说着,张小姐盯着杨玉英上下打量,忽然一笑,“怎么样,看着这些人的嗔痴癫狂,酒会是不是变得有意思了”
王宁贤,周宏,跟在朱先生身后进入酒会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杨玉英。
两个人先是吓了一跳,正迟疑要不要去拜见,便看到张小姐走了过去。
王宁贤认得这位张小姐。
张家做的生意比王家大,不过王庆年会钻营,两家关系还可以。
张小姐平时也客客气气叫王宁贤一声世兄。
王宁贤脚步一顿,想了想就没过去。
十分钟后
两人不由自主地又往角落里躲了一步。
“你听出张家小姐什么意思没有”
周宏小声哼哼。
王宁贤“”他又不是傻子
张小姐显然不带一点善意。
两个人心惊肉跳,却见杨玉英到并不恼,只是换了个姿势,转过头正脸看向张小姐。
“高论。”杨玉英笑道,“唔,看来我也要好好看看,省得辜负小姐你这番指点。”
她目光很随意地扫过在场的客人。
“东面第三扇窗户前,西装有些大的那个,袖扣同你的胸针,似是拆了同一串珍珠项链改的”
张小姐手指微微一抖。
杨玉英笑道“原来是张公子”
张小姐蹙眉,带出一丝羞愤,刚想开口,杨玉英又笑道“张公子这是也想和礼仁洋行,谈那笔纺织机的生意”
不远处,张公子正与一相貌方正的男人交头接耳,神色间仿佛带着些谄媚之色。
“若真如此,张公子的盘算怕是歪了些。”
杨玉英摇摇头,看向面上有些发僵的张小姐,“他这是选了美人,打算贿赂王经理先不说王经理在礼仁洋行其实正受排挤,他就是能做主,对于美色,也是消受不起。”
“张公子恐怕和旁人一样,以为王经理家中只有一糟糠,平日侍奉父母,并未随在王经理身边。却不知,王夫人出身绿林,是青帮的大小姐,别看为人低调,可王经理爱她敬她,从不敢有半分违逆之处。”
“我劝小姐提点两句,张公子这美人若是没送,悬崖勒马尚能相安无事,若是已经送了,那请自求多福。嗯,别忘了留下封遗书。”
杨玉英声音极轻松。
张小姐的面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杨玉英推了一杯酒到她手边,笑道“真如小姐所言,看人是挺有意思,很有趣。只是我不关心哪个女孩子想嫁入豪门,也不关心这等想法算不算没有自知之明我比较关心能给我带来好处的东西,比如利益,或者成就感。”
“就说那尤家姐妹,我与小姐不同,我只看到她们穿搭时髦,简约而不简单,也很会说话,会与人打交道,如果哪天我要开公司,一定伸出橄榄枝给她们,这两个人的才能,可以给我带来很多回报。”
“当然,张小姐这般的,自然就不大适合做合作伙伴了。”
杨玉英微笑。
张小姐哑然半晌,端起酒杯转头便走,走到她那些同伴身边,恼怒道“这村姑连字都不知认得几个,到是牙尖嘴利。”
杨玉英也不介意,换了个方向坐着吃她的甜点。
张小姐暗暗腹诽几句,心里到真让杨玉英说的直打鼓,应付了同伴两句,就急匆匆穿过宴会厅去寻她哥。
她不管家里生意,可和哥哥感情很好,也知道这几日她哥正筹谋件大事,据说做成了,张家的生意能更上一层楼。
这些年他们家的生意都是比下有余,比上不足,她哥哥很有野心,想做一番大事业,可莫要真如那个村姑说的,用错了法子还会招人怨。
和自己八字都没一撇的婚姻比,张小姐显然更在意自家兄长,哪里还顾得了其它,很快跑去同她哥哥嘀嘀咕咕。
杨玉英吃着点心,笑眯眯扫了一眼,只看那位张公子表情就明白,张小姐说的话,对这位兄长冲击很大,影响不小。
至于还有没有补救的余地,杨玉英可不关心。
她是因为弗雷德先生,所以关注礼仁洋行,追踪里面违规事件时,刷出来足足几百页的资料,其中就有那位王经理的各种信息,也包括他那位强势妻子的。
王经理夫人的身份,说是秘密,但该知道的都知道,在申城,这还是绿林道上长盛不衰的八卦话题。
杨玉英今天被挑衅,就顺口说两句吓唬那位张小姐,不过也说的似模似样,至少九成是真。
王宁贤“”
他现在更不敢上前打招呼。
见到林小姐三句话吓跑了张家小姐的丰功伟绩,王宁贤觉得,自己因着那点惊和愧,劝了祖父,他们王家乖乖听话,人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故作聪明,真是万幸。
吃了几块点心,杨玉英也有些不耐烦,便起身活动活动,若无别的事,她同周行之打个招呼便想走了。
从宴会厅侧门出去,便是一处花园,杨玉英进来时扫了一眼,较钟爱花园水池边几簇野花。
此时便出门,徐徐上石阶,刚一站定,就听有声音随风而至,声音有些熟悉,她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声音很低,若换一个人肯定听不清。
“肖振我还是觉得这主意太蠢,先不说有多少变数,事情是否能依照你的意思进行,井上隆一是不是真的会把送去给那个人,就是侥幸一切顺利,我们成功了,万一暴露你,你们肖家会如何,你可有想过”
对方沉默,半晌叹道“我前半辈子一直在做聪明事,如今迫不得已,也只好做桩蠢事。人这一生,总免不了犯几次蠢。”
“别担心,退路不是没有,只现在不好动,让你的人盯着,若有万一,你再帮我把我的家人都送到申城去。”
一开始说话的年轻人皱着眉,神色晦暗。
对方顿了顿,轻笑“而且,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叹了口气,又似是安抚朋友,“再说,要一切顺利,这就是意外,谁能”
说着话音一止,“嘘,有人。”
这两人顺声音转头,一眼看到杨玉英,神色不由自主地警惕。
肖振隐隐觉得这小姐眼熟的很,登时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