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英话音未落,老板娘的面色就一片惨白。
她也是费家族人,当然很清楚,按照规矩,他们世代以之为命的那座陵墓,每九年进去修整一次,现在还差六年
丈夫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至少绝等不及六年,别说六年,恐怕连六个月都没有。
就在十几日之前,村里的几个大夫都暗中透了话,让她赶紧筹备后事,筹备起来或许还能冲一冲,说不得能碰见些许转机。
那些大夫如此劝慰她,也只不过是为了让她有个念想,稍稍好过一点。可是谁都知道,他们的意思就是活不下来了。
费老板娘神色晦暗,勉强才撑着没失态。
杨玉英只做什么都不知,表现得也不是很在乎,反而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看你面善,就信你不是歹人,那就准备一下,等我朋友一来咱们就去找药引子。”
费月妮的脸色越发难看。
杨玉英想了下,好声好气地安慰她“你也别太着急,我的医术真的只是皮毛,要想找药引子肯定要和我朋友汇合才能一起去,你急也没用。”
“放心,我看你丈夫的病起码得有两三个年头,再耽误个月也要不了他的命。”
杨玉英低声说了几句,“要不我先替他开道调养方子,聊胜于无,先吃吃看”
费月妮神魂不守,精神恍惚,半晌才勉强抹掉眼泪,应了句。
杨玉英蹙眉,转头对阿悟道“我看她不太对劲,你是她朋友,先留下来照顾一下,等我找好住宅再来接你。”
阿悟连忙低声应了,小声道“村子里的老规矩,不留外客,若是小姐想寻宅院,可到县城去寻。”
“不去辛县。”杨玉英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过阵子我朋友要来,那帮人个个都是疯的,我可是个正常人,离得他们近了容易出事。”
阿悟不禁腹诽哪个正常人像小姐这样,对不相干的事随意出头,治病救人还要暴揍病人一顿,这都不疯恐怕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心中不禁为好友担忧。
她现在只把杨玉英当救她出苦海的恩人,且她自己都要疯了,也不怕疯子,可小月想要给云哥治病,就要同小姐打交道,其中分寸,也不知小月能不能拿捏得好。
“住哪我看这地方风水就不错,山好水好。”
杨玉英从费月妮家出来,直接下山,走到山脚下的凉亭坐进去,端起茶水来痛痛快快地灌了一气。
夏志明轻笑“慢些,别呛着。”
“嗯,嗯。”
杨玉英灌了一肚子茶,终于痛快些,这大半日她都干渴着,没敢喝半口茶水。
夏志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浅尝辄止“都说太平山的山泉水清冽可口,我看也一般,没什么特别的。”
杨玉英的手一僵“”
她这大半日,究竟再纠结什么,坚持什么,为什么能惨成这般
夏志明“嗯”
“没事,说正事。”杨玉英没好气地道。
夏志明叹气“我们这般忽悠费家的姑娘”
杨玉英眉目间也流露出一点无奈,眨了眨眼“你还是劝劝自己,看开些,比如说,我们没有说谎,不是吗”
“我们特意选择费月妮和袁云岳,不就是因为袁云岳是真的病入膏肓要救他,也的确需要永吉陵里的药或者里面阴土里长的药材做药粉反正那本昌明医书里就是这么写的。”
虽然杨玉英不是没有另外的法子,林见竹也有办法,可谁规定,有办法就一定要去救
现在她就是要用麻烦的方法,就是要费月妮助他们一臂之力,要下一趟永吉陵,要去做这件一步错,万劫不复的事。
“如果费月妮和袁云岳不受诱惑,不肯去,那我就认命,自己想办法,真刀真枪的拼个结果。”
杨玉英的神色冷漠的甚至有些可怕。
夏志明把手搁在杨玉英的膝盖上“好,哪怕是地狱,我们一起去。”
他同林官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要亲,如果他不能竭尽全力地去拼一次,如果让他眼睁睁看着林官死,那他从此之后也就不算活着。
现在他什么都不去想,不想会不会连累家里,也不想能不能成功,他只是要搏一次。
杨玉英伸手搓了搓脸,站起身朝外面招呼“来来来,小子们,活动活动,看看你们谁建的房子更雅致,更漂亮。”
周围顿起嘘声一片。
不过转眼间就有无数已经准备好的木材从山边小道上被运送过来,整个山坡变得喧闹得很。
杨玉英没有转头,细细的声音直直钻入夏志明的耳朵里“我们这般赫赫扬扬,还直接用皇城司的探子做事,你就不担心”
“越是光明正大,越不必担忧。”
夏志明声音不高不低,并未刻意避讳,“如果真出事,我也有底牌,至少能让无辜的人脱困。”
杨玉英眉眼温柔了些许“那就好。”
山脚下一夜之间起了一座庄园。
阿悟接到村民送信,下山来寻她的主人,一下山就看到了依山傍水建起来的庄子。
林木掩映间,大大小小十八座木屋拔地而起,每一座都结实阔朗且精美,屋前种兰草,栽花木,郁郁葱葱的紫竹林蔓延,土地平平整整,还铺垫上青石板和鹅卵石,挖出池塘,池塘里漂浮着独木舟。
阿悟定定地看了半晌,揉了下眼睛,终于确定自己不是产生幻觉。
她现在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小姐说,用不着卖身契,她也能随意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早知道那位小姐不是一般人,却没想到竟然不一般到这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