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劳动力的娘俩只能靠着村里的救济金和乡亲们的接济过日子。
聊到这儿的时候,老奶奶布满沧桑的脸上尽是愁容。
“我死了不要紧,可我儿子怎么办……”
江北的眼泪毫无察觉的淌出了眼眶,东北有个词“扎心”,江北此时就觉得很扎心。
生活苦至于此,哪怕是过路人,也难以不落泪。
和面前这个老奶奶相比,他曾经的那些事儿,能算什么?
老奶奶见江北哭了,本来愁绪满面的脸上倒是添了几分笑容。
她笑眯眯的抬起满是老人斑、褶皱又枯干的手,帮着江北擦了擦眼泪:“没事的,没事的……”
江北也挤出一个笑脸,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的相机,他想给老奶奶拍张照片。
老奶奶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还捋了捋灰白的几缕碎发,坐在长条石头上,和努力的想要伸直腰杆,可还是没成功。
咔嚓!
这一刻被江北手里的相机定格。
拍完照,江北帮着老奶奶把桶拎回二楼,同时他也看到了老奶奶那个卧床二十余年的儿子。
他很瘦,头发很清爽,虽然穿的很破,但很干净。
从之前老奶奶拎着的红色塑料桶就能看得出来,老奶奶很爱干净,她的儿子也很爱干净。
此时床榻上的残疾中年人身上披着薄薄的被单,床边还放着几本快被翻烂的旧书以及一册册写满潦草字迹的本子。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和江北昨夜在黄金广场上看到的阿星一般。
只不过阿星的面无表情是少年郎的冷酷,是他性格所致。
而江北面前的中年男人则是被命运击倒后的麻木与无奈。
他们有着一样的眼睛和表情,双目炯炯眼里有光。
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可惜一个是在广场上跳着复杂舞蹈的舞者,一个是卧在床榻上二十余年的残疾。
生活的黑色幽默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了江北的眼前。
老人的家里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毫不为过,除了床和一把木头椅子以及一个老旧的柜子外便再无他物。
老奶奶拉着江北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儿子的床边。
她知道自己和江北沟通费劲儿,便笑着指了指自己儿子写的本子,示意江北可以看看。
中年男人没说话,用仅有能动的一只手将本子递给了江北。
本子是江北小时候经常用的老式“教案”,字很乱,但还是能辨认出内容。
这是一篇的格式简单的,对账押韵都没有规律的,辞藻不华丽的诗歌。
“如果我能奔跑,那该多好!我想去天安门看看,父亲曾说那里的广场很大很大。”
“如果我能奔跑,那该多好!我想去再去山里转转,我还记得当年藏起来的粮票在哪一棵的树下。”
“如果我能奔跑,那该多好!下雨也好,淋湿也罢,不跑到气喘吁吁绝不停下。”
……
“如果我能奔跑,那该多好!我要背上我的母亲,去隔村的林子里,摘一捧她最爱的樱桃。”
只是他不知道,隔村的那片林子里早已没有了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