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嘀嘀咕咕的声音不大,林苏青恰恰能听见,他没有答话,兀自往前走着,脚步不算沉重,一如往常。思绪也不算繁多,心情空白,头脑也空白。
以前最心紧的是性命之忧,今下虽然依然对前路感到迷惘,却无心考虑生死。而是被一种矛盾于心中煎熬,于心中折磨。
一方面钻入了走不通的死角,认为——生,活得不清不楚,活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人生。浑浑噩噩,不明不白,与死有何区别。所以想努力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确自己到底是谁。
二则是一种理想式的想法,认为——巧,恰恰好与过去的自己作别,这是一个契机。
他的过去有着许多的无可奈何,但也仅限于无可奈何,并没有行过任何苟且之事。而那些时候的那些无奈,理解的人自然理解。
试问谁不曾有过不得不低头的时候?谁都有。如果可以,谁不想永生永世抬头挺胸的做人?谁都想。
谁都有一身傲骨,却并非谁都能绽放傲气。
你看那些神仙,不也是不得不在更强大者面前卑微吗?
不过,傲气有或是已经磨灭,都不重要。你看真正的强者们,有哪位是从头到尾无时不刻的傲慢着的?并没有。反倒是越强则越敛,越强者越平和。
林苏青于过去的岁月里活得不算伟岸,可是,世事尽如此,唯有足够的强大,才得以具备化解一切困难的能力。
他曾经很弱小,连性命都被视为同牲口差不多,谁都能轻而易举地要了他的命。
可他始终坚信,只要一身傲骨不灭,往前看,往远看,且看有谁称王称霸,又有谁做匪做寇。
评价嘛,都是他人的认为。何况,他认为,其实那些对于同一件事因人而异做评价的人,才是真正卑微可悲之人。他们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逢自以为的弱者便踩,遇自以为的强者则捧。如此这般,活得都算不上人。
林苏青的脑子里混乱不堪,凌乱如麻,欲理还乱,不能斩断,无从细剖。
方才放任思绪如野马狂奔般的胡思乱想,说到底,意义其实并不大。归根究底,还是一个选择。
只因为不清楚自己身份就不活了吗?不。
只因为得知自己莫名的强大就放纵吗?不。
不就是那样,终有一日会清楚一切,终有一日能证明自己,终有一日所有的努力都值得。
抛开种种,今下不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可以借此开启新的人生,一直想过人生重头来过,如今,不正是真正的要重头来过吗?所以,这是一个巧妙的机会。
“狗子。”林苏青忽然开口道。
“你才狗子!要说几次!你信不信我叫山苍子收了你!”狗子嗷呜呜直叫,吓唬着他。
“我们打个赌吧。”林苏青的声音有些发哑,听着却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震耳。狗子正要反驳他“你算老几,学什么主上”,可是话还没能出口,便被他的凌然之气给镇住了。
只见林苏青取出放入怀中也仍然没能升温的血色坠子,紧紧的攥在手心里,神情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神仙们,向我道歉。”像是说给狗子听的,也同时特地说给二太子听的。
此时,山窝窝里拉起几声此起彼伏的猿啼,高亢,悠长,而又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