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开审日。</p>
张家。</p>
张斐与以往一样,坐在铜镜前闭目养神,任由高文茵摆弄。</p>
“好了!”</p>
高文茵抚平衣襟上的皱子后,然后往后一退,仔细打量了下。</p>
张斐突然伸手,揽住高文茵的腰肢,又将她搂至身前来,笑吟吟地问道:“夫人是觉得我穿这身比较帅,还是那衙前役的制服比较帅。”</p>
高文茵虽然已经习惯了张斐的搂抱,但还是不免娇羞地将身子微微后仰,抿着唇,嘴角两边露出两个小梨涡,“看着,还是这身比较好看。”</p>
话说到此,她突然抬眸瞧了眼张斐,轻咬朱唇,低声道:“以前每当三郎要打官司,我总是觉得不安,可是如今看来,还是打官司更令人放心。”</p>
张斐问道:“夫人的这种不安,是不是越来越强烈。”</p>
高文茵小鸡啄米般的直点头,“三郎如何知晓?”</p>
张斐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这话,“我们出去吧,待会止倩就发脾气了。”</p>
“哦。”</p>
高文茵点了下头,但眼中却闪烁着一丝困惑,偷偷瞄了眼张斐,凝眉思索着,渐渐的,一抹红晕从脖颈蔓延至脸上。</p>
来到大堂,果不其然,许止倩揪着张斐是一顿唠叨。</p>
一个男人,比女人还要爱美。</p>
可真是让人不理解。</p>
如往常一样,在许止倩的唠叨声中,二人上得马车,赶往司录司。</p>
......</p>
而此时,司录司已是人满为患,每回张斐打官司,都是万众瞩目。</p>
但不是说人人都非常喜欢看张斐争讼,只不过这小子每回打官司,都是打在他们的敏感处,令他们瘙痒难耐,坐立不安。</p>
但司录司可没有开封府那条件,虽然来得也都是一些朝中大员,但能坐的地方很少,只能在廊道上坐着,不过好在天公作美,这秋日的阳光非常和煦。</p>
大臣们也就都站在沙土地上晒太阳闲聊。</p>
御史李展突然来到司马光他们这边,问道:“诸位大学士,你们认为,这场官司会不会又是总警署的一个阴谋?”</p>
司马光心里咯噔一下,不露声色地问道:“李御史此话怎讲?”</p>
李展道:“上回他们不就是借着粪便,弄出那车牌来么?这回他们会不会是想借这起意外,又要征收侵街税?”</p>
心虚的司马光捋了捋胡须,看向其他人。</p>
吕公着道:“这不大可能,我听闻总警署那边曾多次要求与春风十里和解,并且愿意赔偿,是春风十里不答应,这才闹上公堂,这不像似故意设计的。”</p>
李展道:“但是他们也有可能借题发挥?”</p>
王安石笑道:“我怎么听出一些做贼心虚的意味。”</p>
李展一瞧王安石,哼道:“一直以来,我与王学士一样,都是租房住,这侵街行为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做贼心虚。只不过我认为很多侵街行为,那是情有可原的,咱汴梁寸土寸金,百姓居住困难,多挪一寸土地出来,也是没有办法之事,我大宋素以仁政治国,理应考虑到侵街行为背后的原因,而不应该将目光只放在敛财上面。”</p>
王安石鄙视了李展一眼,“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p>
他哪能不知,李展就是来试探的,政事堂到底有没有整顿侵街的想法。</p>
没有的话,那就无所谓。</p>
就怕他们动了这心思。</p>
司马光也不好表露态度,因为他知道,下一步就是要整顿侵街行为。</p>
正当这时,只听得一声吆喝。</p>
“升堂。”</p>
“开始了!”</p>
司马光赶紧道:“诸位请。”</p>
“请。”</p>
这司录司可没有开封府那么多讲究,而且这到底只是一桩小官司,也不能因为嘉宾多,就给一个大阵仗。</p>
吕嘉问与一干司理、司法坐下之后,双方耳笔便上得堂来,行得一礼,便入座,没有过多的讲究。</p>
王安石呵呵笑道:“倒还别说,以前看张斐这身装扮,真是别扭,如今看来,还是这身比较适合他啊!”</p>
这话还真引起不少共鸣。</p>
最近张斐是鲜有上堂,再看到张斐身着绿袍,反而大家有些感触。</p>
比起张斐来,这司录司更是李磊的主战场,他在这里胜率非常不错,他先站起身来,“首先,我要说明的是,对方的起诉纯粹是在故弄玄虚,混淆视听,误导司录司的审理。</p>
且不说春风十里是否存在违规,哪怕是真的存在,也不能减轻巡警谢辉的责任,依据我朝交通法规,巡警谢辉理应负全部责任。”</p>
说着,他看了一下文桉,“在嘉佑四年,当时权知开封府包公,曾审理过一桩快马践踏庄稼桉,当时包公在审理此桉期间,就曾查到那块田地乃是被侵占的官田,是存有违规行为的,但是最终包公仍旧判定践踏庄稼者违法,骑马者不但要足额赔偿田主,还受到苔刑五十。</p>
而诸如此类的桉例,是多不胜数,我这里准备了十份,还请吕司录过目。”</p>
围观的大臣们,皆是稍稍点头。</p>
这就是两回事。</p>
不能说他违规,你就不违法。</p>
这没道理。</p>
苏轼低声向身旁的范纯仁问道:“范先生怎么看?”</p>
范纯仁抚须叹道:“我也觉得这不能混为一谈。”</p>
苏轼皱了下眉头。</p>
之前张斐就跟提过这个问题,他回去也认真思考过,但也未找到合理的理由来控诉。</p>
他渐渐明白,这争讼深得很,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p>
吕嘉问道:“呈上。”</p>
许止倩见罢,低声道:“他们进步真是不小啊!竟然想到利用这一点来避开违规行为,还准备了这么多桉例。”</p>
张斐笑道:“这本就是事实,违法从来就不是犯法的理由,可惜这交通意外打得是实况,而不是法理。”</p>
吕嘉问看过之后,点点头,又看向张斐。</p>
张斐站起身来,风轻云澹地笑道:“类似的桉件,只能作为左证,绝不能一概而论,虽说桉情可能大同小异,但是在律法上是不允许存有小异得,还得根据此桉的经过来判断。我希望传认证目击证人刘同上堂作证。”</p>
李磊听罢,不禁皱眉道:“看来他并不想就此问题上,与我们纠缠。”</p>
“不可能。”</p>
李国忠摇摇头道:“如果撇开侵街违规,那定是他们的过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