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p>
赵顼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之前殿前司宋守约给朕来了一封奏章,他的建议是直接废除京东东路部分州县的禁军,然后将他们全部编入皇家警察。”</p>
张斐惊讶道:“这是为何?”</p>
赵顼不禁叹了口气,眉宇间透着一股愠色,道:“当初那场谋反官司,你不是问的很清楚吗?这禁军士兵都还得去巴结草寇,这着实令朕心寒,故此在那场官司结束,朕就立刻派遣殿前司指挥使宋守约去整顿那边的禁军。</p>
可是宋守约去了之后,发现那边军营里面的士气十分低迷,简直是无可救药,但原因并不在于那些士兵,而是因为腐败的军营,废弛的军纪,等原因所导致的。因为他发现,一旦那些禁军士兵被召入警署,就如同变了个人似得。</p>
宋守约在多番巡视之后,认为警署的制度和氛围,是禁军无法比拟,他一个人也是很难去改变的,故此他建议将当地军警合一。你看如何?”</p>
同一个人,待在军营和警署,不可同日而语,更令人无语的是,这个体制已经腐烂,是积重难返。</p>
而警署则是朝气蓬勃。</p>
张斐摇摇头道:“这我倒不是很懂。”</p>
赵顼沉吟少许,道:“这么说吧,这么做对于警署会有什么伤害吗?”</p>
张斐想了一会儿,才道:“如果大家是照规矩办事,而且也只招收士兵,而不将那些将官也强行安排在警署当警长,那是不会有害的。</p>
这话说回来,其实警署人数多一点,只要不给财政添加压力,对于警署的发展是非常好的。</p>
不管是在京城,还是河中府,警力其实一直都不足,这多半就是考虑到财政问题,到底皇家警察之所以尽忠职守,每月能够领到足额的俸禄,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p>
赵顼是咬着牙道:“说到这财政,朕现在是宁可多给皇家警察发点钱,也不愿意去养那些无用之人,上回真是气死朕了。”</p>
他不甘于平庸,他要文治武功,结果结果得到这么一个回报,这钱花的他真是心如刀割。</p>
张斐又道:“不过国防与警署的职责,还是有所不同的,如果长期军警合一,可能无法应付突如其来的战事,毕竟抓贼和打仗不是一回事。</p>
如果要这么做的话,我建议在警署专门设立一支武装警察部队,全面取代禁军防卫工作,以及对付当地的草寇,这样的话,既可以借鉴警署优良制度,而且若有战事,也能够及时动员起来。”</p>
当初赵顼就是想借警署,练出一支更加精锐的武装力量,因为他想打仗,但是很多大臣们反对。</p>
对于这个话题,张斐也不需要藏着掖着。</p>
赵顼稍稍点头,“如此也行,从京城警署里面再调派一些经验丰富的警长过去,然后将那些禁军士兵,招入警署。”</p>
张斐突然也想起什么似得,赶忙又道:“说到这禁军,有件事差点忘记跟陛下说了。”</p>
赵顼问道:“什么事?”</p>
“就是厢兵。”</p>
张斐道。</p>
赵顼愣了下,旋即问道:“是那两个被抓的厢兵吗?”</p>
“是,哦不,也不是,其实也是。”</p>
“你在说什么?”</p>
赵顼困惑地看着张斐。</p>
张斐立刻组织了下语言,道:“是这样的,之前在调查程都监一事上面,根据检察院的调查报告来看,厢兵确实承受着非常大的压力,但他们却毫无纪律性和荣耀感可言,反而内心是充满着怨气,跟皇家警察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样的队伍迟早会出问题,此案就说明这一点,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怨言,只是敢怒不敢言,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光靠刑罚威慑,是远远不够的。”</p>
赵顼问道:“那你有何建议?”</p>
张斐道:“上回我跟陛下说过,关于如何资天地,而富天下,而厢兵也将在其中承担一部分重要的责任。</p>
我觉得必须得让厢兵变得专业化,变得有责任感,荣耀感。而据我所知,厢兵主要承担的杂役,只是在危急时刻,才会上前线。</p>
很多厢兵并不会打仗,但在某些事上面,是经验丰富,且手艺娴熟。那么朝廷可以以工种来划分厢兵,漕运归一部,河道建设归一部,房屋建设归一部,道路建设归一部。等等。</p>
就是将厢兵拆分成一个个类似于作坊的部门,这样便于管理,以及提升他们的专业,给予他们重视,给予他们荣耀感,为以后国家发展打下基础。</p>
如今他们集合在一起,这鱼龙混杂,参差不齐,既容易被人煽动,也容易被那些贪官污吏压迫,且更容易滋生腐败,很多厢兵都拿不到足额的钱,但干的活,比谁都多,这钱上哪去了呢,答案是显而易见。”</p>
赵顼思索一会儿,“所以你是想借此案,顺便整顿厢兵?”</p>
张斐点点头,道:“陛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总得拿回相应的回报。”</p>
赵顼呵呵道:“这最大的赢家,又是你们公检法啊!”</p>
张斐笑道:“公检法只是赢在面上,但里子将全归官家所有。”</p>
赵顼听罢,突然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说输家是谁?”</p>
“输家?”</p>
张斐想了想,道:“西夏?或者是辽国?到底陛下和国家得益,不就是我大宋子民之福吗!”</p>
“哈哈哈!”</p>
从皇宫里面出来后,张斐不禁是抹了一把大汗,又是长松一口气,心里一声苦叹,我特么难啊!</p>
嘴皮子都被说破了。</p>
其实说真的,现在他都不知道,赵顼到底是怎么看待此事的。</p>
张斐只秉承一个信念,就是不要去笃定皇帝在想什么,这是傻子干得事,但凡这么干的人,基本都是死路一条。</p>
只能去为皇帝着想,用利益去说服他。</p>
你不能用许芷倩的观念去跟皇帝说,那两个厢兵只是酒后胡说,不能当真,你这么想,那是正常的,但皇帝就不一定了。</p>
因为皇帝掌控着世界上最为宝贵的东西,这种事对于皇帝而言,是非常可怕的。</p>
皇帝站在最高处,他看到的东西,跟你是肯定不一样。</p>
你只能跟皇帝说,这种事是决不能姑息,必须时刻监督者。</p>
所以你需要更强大和专业团队,而如今的皇城司,就是一群垃圾,靠他们不但办不成事,还会惹得自己一身骚。</p>
随后张斐便立刻赶回检察院,他先是跟许遵通气,告诉许遵他已经征得皇帝的同意。</p>
这令许遵对自己的女婿是万般钦佩,这你都能说服皇帝,真不愧是张大珥笔。</p>
果真是厉害啊!</p>
许遵马上叫来齐济和王巩,商议此事。</p>
“既然皇庭已经下达命令,那我们检察院必须得遵从。”</p>
许遵又看向齐济,“齐督察,就麻烦你带人去皇城司跑一趟,让他们停止审讯,接受我们的检察。”</p>
张斐补充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还必须给嫌疑人提供保护和医治,捍卫每个人的正当权益,也是我们检察院的职责。”</p>
这两翁婿一唱一和,齐济却是冷汗直流。</p>
因为他又不知道张斐已经征得皇帝的同意,而他在官场中,其实也算是一个新人,资历尚浅,也就比张斐多那么几年而已,突然让他带着人跑去皇城司,还将那嫌犯控制住,这心里不禁万分忐忑,又瞄向一旁的张斐,“张检控,要不要不你与我一块去。”</p>
张斐却道:“齐督察,我们检察院讲究的是各司其职,可不能什么事,都由我来做。”</p>
他倒不怕跟着一块去,但是什么事都由他冲在前面,今后他万一又要出差,岂不是一切又回到原样,这事对于检察院而言,也算是一个历练。</p>
其实再这方面,检察院是远不如御史台的,那些御史可就不怕这些,他们没有命令都敢去冲,更何况还有皇庭的命令在手。</p>
齐济讪讪点了点头,但额头上已经开始在冒汗了。</p>
张斐突然看向一旁的王巩,“王督邮,你立刻写一份起诉状,让齐督察一块带着过去。”</p>
王巩不禁好奇道:“起诉谁?”</p>
张斐道:“起诉皇城司违抗法令。”</p>
“.?”</p>
王巩是一脸困惑。</p>
张斐又向齐济道:“齐督察,你去到皇城司,先拿出皇庭的命令,如果皇城司还不配合的话,你就这份起诉状,拍在他们脸上,告诉他们,等着被我们检察院起诉,顺便再告诉他们,法律另一个别称,叫做王法。”</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