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五章 尽力了(1 / 2)

“又是这一招。”</p>

司马光是直摇头。</p>

冯京小声道:“君实此话怎讲?”</p>

司马光愣了下,“哦,当时你好像不在京城,这其实是张三惯用的伎俩,先就给冠以十恶之罪,不是孝道,就是谋逆,让主审官心生忌惮,这里在坐的,除你之外,可全都是受害者。”</p>

富弼、赵抃顿时一脸尴尬。</p>

君实啊!</p>

你别什么都往外面说啊!</p>

但眼前事实,容不得冯京不相信啊!</p>

这两边的司法官员,都跟哑巴一般,做不得声。</p>

但他们内心却是很急躁的呀!</p>

这不单单要罚金,还要刑事处罚,再加上税务司,试问还敢在这里动手脚啊!</p>

但是,他们又不太好反驳。</p>

粮食这东西,要往大了说,还就能造反。</p>

谁敢从这一点去反驳,下一回若有豪绅、地主谋反,那可就不好说了。</p>

这种事可不是没有发生过的,张斐说得也全都是事实。</p>

王安石瞄了眼正一脸崇拜望着张斐的薛向,咳得一声。</p>

薛向一怔,疑惑地看向王安石。</p>

王安石道:“你可别想着学他,这看似简单,但也只有他敢这么说,其他人若是这么说,别人稍稍反驳一句,可能就会让自己深陷其中,这可是非常危险的。”</p>

“下官知道。”薛向点点头,又问道:“所以,张检控经常这么干吗?”</p>

王安石点点头。</p>

薛向很是郁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p>

这时,上面冯京突然开口道:“张检控,你所言颇有道理,但是大多数囤积粮食的人,并无丝毫谋逆之心,据我个人所知,有些人就是偏爱囤积粮食,若无粮食在仓库里面,他就会觉得心慌。对此,你可认同?”</p>

张斐点点头道:“认同。”</p>

冯京又道:“但是你的证词,始终将二者联系在一起,我非常担心,今后会有人借此大兴牢狱,将囤积粮食的富户,都定义为谋反,亦或者借机向他们敲诈勒索。你认为会不会发生此类事情?”</p>

不少官员是频频点头。</p>

这可真是太可怕了,我囤积粮食,我就有可能谋反。</p>

张斐思索一会儿,道:“我首先要说明这一点,就是这份法案的最终惩罚,就是仓库税。而方才提到的刑事责任,那是基于对方先隐瞒粮食不报。</p>

这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p>

如果有人故意隐瞒粮食不报,会不会被栽赃嫁祸,定义为谋反罪?我认为也是有这种可能的,而这就是公检法诞生的原因,因为在公检法的制度下,任何人想要告他人谋反,都是需要提供相当多的证据。而不像以前一样,一句诗词,一片文章,都有可能被定义为谋反罪。</p>

对于冯中丞的问题,我的建议就是尽量守法,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如果说,你无谋反之心,只是单纯地想逃税,但是你为逃税,又做了很多不应该做得事,同时又发生很多巧合的事,那真是有可能会被定义为谋反罪的。</p>

而且这种事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但这算不算是被冤枉,我认为不算,因为没有人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只能根据证据来判定。</p>

当然,前提是皇庭、检察院、警署,都是依法审查。”</p>

冯京道:“所以张检控认为,这种情况是无法避免的。”</p>

张斐道:“我认为是可以避免的,就是不要去故意偷税漏税。”</p>

冯京马上道:“所以张检控之所以不断提及谋反谋逆,就是希望以此来恐吓百姓,一定要纳税。”</p>

张斐摇摇头道:“我并无此意。”</p>

冯京道:“但是我感觉你的供词,就是有威胁之意。”</p>

这句话问得攻击性极强。</p>

富弼和司马光同时瞄了眼冯京。</p>

看得出,这老头有些不服。</p>

张斐道:“我不认为这是威胁,我只是将最坏的结果告诉大家,这是一个司法官员的责任。我们检察院在遇到任何的犯人,我们也都会先将最坏和最好的结果告诉他。</p>

根据之前的案例来看,绝大多数蓄意谋反之人,他一定会暗中囤积粮食,招兵买马。</p>

如果你是公开囤积粮食,面临的是惩罚税。但是故意隐瞒朝廷去囤积粮食,检察院也好,警署也罢,就一定会针对这个风险,进行调查。</p>

当然,我提出谋逆的可能性,并非是要以谋反只罪来威胁大家,只是为求遵守《宋刑统》的第一句话,也就是祖宗之法,事为之防,曲为之制。</p>

因为法案是我们检察院提出来的,而谋反又涉及到君主、国家、百姓的核心利益,既然有案例证明存在这种可能性,那我们必须要对此做出防范和建议。</p>

但如果立法会认为完全没有必要,认为那些暗中囤积粮食,全都是想逃税,不可能有谋反之心,那我们检察院,也会严格遵守的。”</p>

冯京心中一凛,赶忙道:“我可没有这么说。”</p>

张斐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我也只是针对冯中丞的问题,进行解释,相信这也是立法会长召开听证会的主要原因。”</p>

很不愧是珥笔,这反咬一口的能力,可很是厉害。冯京又道:“但我想知道的是,在整个过程中,谁来监督你们公检法和税务司?”</p>

张斐道:“首先,公检法是互不统属,警署隶属兵部,上面是政事堂,我们检察院也不是隶属皇庭,只是大家习惯将这三个官署放在一块称呼。</p>

根据制度,本就是相互制衡的。再加上,还有御史台、立法会,国家安全司都可以进行监督。</p>

甚至于百姓自己,百姓应该将上皇庭诉讼,视为捍卫自身利益,而不应该感到畏惧,因为公检法是基于法制之法的。</p>

事实上越多的百姓明白这一点,所以那些商人在输掉官司后,又来找我们检察院抱怨,控诉制度的不公。”</p>

冯京稍显沮丧,又瞧了眼富弼、司马光,低声道:“我暂时没有问题了。”</p>

潜在意思,我已经尽力了。</p>

司马光又接着问道:“方才冯中丞有一句话我也很认同,就是有些人生性节俭,偏爱存粮食,宁可自己平日里少吃一点,针对这种行为,征收惩罚性税,是否有些不妥?”</p>

张斐回答道:“节俭当然是一种美德,但司马学士所言,并非是节俭,而是浪费,存着粮食不让人吃,那跟烧毁有何区别?</p>

我认为儒家提倡的节俭,是希望不要造成浪费,因为还有很多人需求粮食,不要让粮食在仓库里面腐烂,卖给有需求的人,这才是节俭,这才是美德。</p>

就如同司马学士一样,司马学士向来就提倡节俭,但司马学士家里面的粮食,甚至还不及正版书铺的东主多。”</p>

外面站着侯东来,差点没有晕厥过去,大哥,你提我干嘛?</p>

司马光当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示意他,少拍马屁,严肃一点。</p>

韩忠彦突然小声道:“君实他们好像是在负隅顽抗。”</p>

韩琦笑道:“他们这都是做给别人看得,要不问一些无理取闹的问题,如何能够服众?到底那些人可都是无理取闹的主。如果君实不问这个问题,一定也会有人拿此事质问立法会,这立法会长可是不好当啊!”</p>

韩忠彦点点头道:“原来如此。”</p>

富弼突然问道:“此时京畿地正在发生旱情,检察院在这个时候递上这份法案,其缘由是不是为了帮助朝廷抵御旱情。”</p>

此问题一出,不少官员都惊讶地看着富弼。</p>

这真的是要尽全力啊!</p>

赵顼也不由得皱了下眉头。</p>

这个问题,其实是很敏感的。</p>

如果按照常理来说,我身为朝廷官员,为旱情出谋划策,这有何不妥吗?</p>

就算是,又怎样?</p>

可实则不然,因为目前有很多人将旱情,归咎于皇帝头上,如果你是这么打算的,那你就是拿别人的钱,去为皇帝擦屁股。</p>

这就不公平。</p>

你闯下的祸,你自己负责才对。</p>

张斐道:“只能说,此番旱情加速了我们递交这份法案,但即便没有遇到旱情,我们也会递交这份法案,正如我方才所言,我们之所以递交这份法案,乃是因为有很多人对此不满,认为不公平,而其中也确实存在着不公平。</p>

但可能不会这么早,方才有提到的相国寺等特殊情况,但在这份法案中,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规定,如果没有发生旱情,我们检察院可能会做好这方面的调查,再递交一份更加完善的法案。</p>

正是因为突发旱情,而相国寺又是属于特殊情况,可以容后再说,因此我们才决定先递交这份法案。”</p>

早知如此!</p>

不少权贵都略显懊恼,就是他们让人去抱怨不公的。</p>

结果反倒是给张斐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借口。</p>

富弼稍稍点头,突然又看向两边的司法官员,好似在问,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p>

其实这些司法官员不全是他们保守派的人,为了让这场听证会更令人信服,富弼还特别几个权贵出身的司法官员参与进来,可那些司法官员的眼神比他们还要迷茫。</p>

其实在这场会议开始之前,他们就寻思着从执行方面着手,而不是从理论上去反驳张斐。</p>

因为他们也知道自己理亏。</p>

目前土地兼并太过严重,这确实对国家造成很大的隐患。</p>

再加上,张斐给予他们免粮食商税,又支持不抑土地兼并,且又是间接强制,而不是直接强制,他不抑粮价,不抑制交易,也不帮你选择交易对象,你们都可以高价卖,只要你的卖的出去就行。</p>

卖不出去,你们就得自己负责。</p>

他们原本是打算在执行方面,进行反驳,你这想法是好,但问题是你执行不了,会遇到很多问题的。</p>

这跟反驳王安石新政,是一个路数。</p>

但此一时彼一时,国家多出几个强力执行部门,也就是公检法与税务司。</p>

让一切不可能,变得有可能。</p>

关键,富弼、司马光、赵抃他们问的问题,比他们考虑得还要全面,也更加具有勇气。</p>

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是好。</p>

其实富弼、司马光他们都深知自己此行的任务,就是来刁难张斐的,如此才能让人信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