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 / 2)

时间进入夜晚, 套间里石英钟的指针一格一格走动, 某个微妙的时刻,走动的指针突然停了停, 下一秒又重新开始转了起来。

然而就在那短短的须臾之间, 游轮如同突破了一层薄膜,进入异域空间。

天空群星隐没,月亮不见踪迹。

海水黯淡昏沉,在万里深海之下, 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而这艘刚刚经过保养, 崭新豪华的游轮本身,在那须臾而无人可察觉的瞬间,从与海水相接的甲板之处突然开始腐朽,钢铁生出铁锈, 天花板凝出污痕油渍, 华美的装饰转瞬成苍白褪色的破布,连房间里的穿衣镜都污迹斑斑。

似乎只是一眨眼之间,就从豪华游轮变成了一艘飘荡在海面上, 游荡在传说中的幽灵鬼船。

但这异变只在瞬息, 下一秒一切就又变回了原样, 豪华游轮还是豪华游轮。

大厅和各种玩乐享受的场所, 人群熙熙攘攘嘈杂热闹,端着红酒香槟,拿着骰子扑克,尽情沉醉在狂欢之中, 对异变毫无所觉。

而豪华套间的床上,睡梦中的殷迟突然打了个哆嗦,迷蒙中感觉空气里的温度似乎降低了许多,充斥着不明的阴寒气息。

但在他彻底醒过来之前,海上缥缈的灰色雾气突然从窗户缝隙漫进来一缕,那一缕雾气在房间中散开,将殷迟虚虚笼罩。带来了海上的清新和柔和,以及海风微苦的气息。

散开的雾气在靠近殷迟后,又重组成了虚渺模糊的人形。

有着模糊鱼尾的虚渺人形。

这借着夜色而来的海妖凝视着安睡的人,用锋利的指甲,剖开了雾气形体心脏所在的地方。

从心脏里流出少许暗红色血液,在他掌心凝成一颗血色珍珠。

他将珍珠捧在掌心,俯下身,在沉睡的青年耳边,哼唱起了一支缥缈的歌。

歌声温柔又悠远,传入梦中。

眉心微蹙,一直在试图醒过来的殷迟终于安睡。

目光贪婪地看着他阖起的眼睫和好看的脸,雾气凝成的海妖伸出舌尖舔了舔睡美人不大有血色的唇。

轻柔又缱绻地流连许久之后,撬开一条缝,将捧在掌心的血色珍珠送入。

珍珠滑入咽喉,温度重新升高,阴寒褪去,下意识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的殷迟睡梦里终于松开了被子些许。

海妖仍旧流连在猎物的唇上。

他的舌尖轻而又轻地扫过人类的唇瓣,从他有意识起,饥饿就一直盘旋在身体深处折磨着他。

无论吞下多少大鱼,吃掉多少海怪,都欲壑难平于事无补。

而今天,他终于看到了等待无数年月,心心念念、勾缠着他灵魂的食物。

海洋属于他,而命运将这个人送到海上。

所以这个人类命中注定,是属于他的食物,只有他才能舔舐他白皙的皮肤,吻过他阖起的双眼,咬破他的血管,吞食的血,咽下他的肉,然后将那一寸一寸骨骼咬破,一点碎渣也不放过,尽数藏入腹中。

脑海中已经将床上的食物反反复复吞得渣也不剩好多次后,海妖终于结束了这个吻。

当然,他不知道什么叫吻,他觉得自己只是先舔一舔食物的味道。

至于真的开始吃

深海恶魔锋锐的牙齿虚虚从殷迟唇上碾过,他想,我先舔一舔,等真的爬上来就开始吃。

在吃之前,这顿饕餮盛宴要好好保护,不能受凉。

他把雾气凝成的冰凉身体温度强行升高了些许。

然后看着食物因为有点点热,又将被子松开了些许,露出一小片锁骨。

冷酷又凶残,欺负鲸鱼,撕碎海怪的深海恶魔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红了起来。

他想,这个食物珍贵脆弱又美味,咬破皮肤吃的时候,会不会喊疼

不,你的男朋友不会喊疼,只会用家暴让你疼。

但仍在畅想将殷迟尽数吞下的深海恶魔显然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他甚至还犹疑地想,要不不吞吃他了将这美食养起来,养在只有他一个人能到,完全属于他的深海。

然后,

每天舔一口。

恶魔纠结不下,他既想完完全全,连一滴血液也不剩地拥有食物,又不想食物痛苦,还希望他的食物、他的珍宝能睁开眼睛,被锁在深海,只看着他,也只能依靠他。

种种念头相持不下,然而还没等分出胜负,这一丝偷渡出的雾气力量终于用尽彻底散了。

散之前,深海而来的恶魔抓紧时间,最后亲了心心念念的食物一口。

亲完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想咬个牙印,牙又如同自己有意识,怎么都下不去。

他有些气。

气咻咻的恶魔想,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咬一口

殷迟在做一个梦,梦里他落入了水中,坠往万里深海,深海漆黑压抑又森冷。

他能感觉到肺里的空气渐渐变少,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梦里的时候,有一道长条状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腰,两片柔软覆上了他的唇,而后从那柔软中,一颗珠子滚入喉咙,落进了他的身体。

他发现,自己开始能够在海水中呼吸。

没了性命威胁,梦里的殷迟抬起头,头顶一片昏暗,海面不知有多远。

而脚下,深海海底的岩石上,却铺了一层星星。

缠住他的可怖生物再度靠近。

就在殷迟心里莫名有一种预感,预感到这个人是谁,想再看一看的时候,梦醒了。

闹钟的声音滴滴滴正响,睡眠不足的殷大大心情抑郁地爬起来,在床上坐了有一会儿没动。

他想起了自己刚刚的梦。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不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开的那朵滴溜溜地,又身份不明神秘莫测的桃花吗

心里那一丝担心遇不上的隐忧消散,殷迟忍不住扶额笑了。

口中不知道为什么有股海风一样清新微苦又微腥的味道,肚子正好有些饿了。

殷迟舌尖在牙齿顶了顶,莫名地突然想吃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