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市长已经走了过来,朝叶九月亲切地打招呼:“九月,好久不见。”说着,朝旁边的人介绍,“这是隋冬高中的同学,市高考状元。”
周围的人顿时又是一阵捧场的客套话。
叶九月见没躲过去,只好认命地回应:“你好。”
隋市长和蔼地问:“这么巧,和朋友来爬山?”
叶九月简洁道:“嗯。”
隋市长寒暄道:“隋冬又跟你做同学了啊。”
叶九月谨慎道:“不同院系。”
隋市长笑着看向夏教授:“这位是夏教授。”
叶九月:“嗯。”
“哈哈,你别见怪,咱们夏教授就这样。”隋市长比起刚才更随和了一些,仿佛拉家常似的,“夏教授不爱讲话,得要个翻译,不熟他的人就经常搞不懂他的意思。
是这样的,夏教授这些年一直想收学生,可惜苗子也不好找。这两天过来,我正好知道这事儿,想起你,就给他推荐了你。只是你们刚好考试呢,我就先没说。这不,今天凑巧遇到了,教授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这些话,自然都是临场胡扯的。
隋市长压根不知道夏教授突然的失态是什么意思。
夏问之是出了名的没情商、性情孤僻、不好相处,但隋市长倒真没听过他有同性恋这方面的传闻。
人们都说夏问之的心里只有学术、研究、项目,明明有个人人羡慕的里外一把好手还美貌温柔的娇妻,他却不解风情,一年到头连家都很少回,也从不近别的美色,女色没有,男色更没有。
然而,来回都是这样了,管他什么情况呢!
隋市长何等人精,心想着反正帮忙圆场搭桥肯定没错,顺水推舟就是一个人情。
夏教授听在耳中,知道隋市长在瞎扯,换他二十年前的脾气就直接拆穿了,但如今也懒得理,只是回过了神,有点儿踟蹰地又看了叶九月一眼,很不习惯地说着在常人身上非常普通的客套话:“你是高考状元,成绩不错,很厉害。”
叶九月:“……”
这话得看人来。
沈谓行说这话他能理解,但夏教授这种从小跳级保送,最后被国家派去公费深造的人说这种话,就怪怪的。
叶九月不知道的是,这是夏问之这辈子截至此刻,唯一一次主动而违心地恭维人。
夏问之只“恭维”过两次人。
第一次是对人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实话。
第二次是对叶九月说:你是高考状元,成绩不错,很厉害。
这是他撒的谎。
夏问之只撒过两次谎。
第一次的谎言是告诉别人夏秋是现在的夏夫人的儿子,因为夏秋他亲生母亲难产过世了,他不希望夏秋为没有母亲而难过。
第二次的谎言是表扬一个市高考状元的成绩很厉害,因为这位状元和夏秋的亲生母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夏问之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会因为一张高度相似的脸而愣在当场。
他很清楚人和人的本质是不一样的,现代社会,脸可以通过整容变成一模一样,却毫无意义。
但就在那一个瞬间,他看到叶九月的那一个瞬间,不受控制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受到了重击。
他是无神论者,他向来不相信灵魂之说,更不相信投胎转世这种无稽之谈。
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少年不会和夏秋的亲生母亲有任何的联系。
但是他无法解释这一刻从内心深处弥漫出来的迷茫和震撼。
……
沈谓行刚换好衣服出来,就听到摄影师正暴躁地和景区负责人交涉:“不是,场地我们早租好了,钱也给了,现在只差几组镜头就拍完了,也没给你们景区造成污染损失,说赶人就赶人是什么操作?”
景区负责人解释道:“你们这围的人太多了,这边都是陡坡山林,万一人挤人,那些粉丝一激动,有人出事儿了,负责的是景区,担不起这个责,而且那边政府的人和记者都在,出了事就是第一时间目睹,你也体谅一下我们。不是不让你们拍,改天再来拍,不另收钱。”
“这不是场地钱的问题!”摄影师都要无语了,“你们场地没沈谓行贵!”
沈谓行:“……”
其实我这几天没什么事,改一天也没事。
但沈谓行还是先没说出这句话来。
在圈子里混,与人为善归与人为善,有时候也不能太“善”。至少这时候不要去主动插嘴,实在不行了等摄影师主动来找他商量延期的时候,他再答应都行。这其中的差别十分微妙。
何况,沈谓行也不能太脸大了。摄影师估计也只是拿着自己当幌子在吓景区负责人,就这位摄影师自己的时间表也很珍贵。
摄影师和景区负责人还在周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这种事儿经常遇到,不足为奇,沈谓行就自顾自地回“前线”,抽空和围观的粉丝们聊天签名去了,也没敢使劲儿去瞅叶九月那边。
虽然他心里很想多看看,看多少眼都不嫌多,但此时此刻周围有太多人了,尤其工作人员都是个赛个的人精。
再尤其,叶九月连高考状元这事儿都嫌说出来引人注意,万一这时候成为众人焦点,指不定撒腿就跑得踏雪无痕==+
当然,话说是这么说啦,偶尔瞥一眼,看看风景又不犯法是吧?又不是故意看他叶九月的是吧?
沈谓行完美地说服了自己,瞅空默默地往人群外瞟一眼——咦?
人群外多了一群人,一个个看长相就像政府部门里的。
而为首的那中年男人挺眼熟,正微笑着和叶九月说话。
男人身边的那傻逼就更眼熟了,姓隋,名冬。
哦,看到隋冬这傻逼,这傻逼身边的中年傻逼是谁沈谓行也想起来了。
姓隋,名盈川,隋冬他爸,市长。
卧槽?隋冬他爸跟叶九月有什么话说?!
不会儿子追不到叶九月还拉上老子来施压吧?!逼良为娼、强抢民男?!隋衙内?!
沈谓行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谓行正飞速地思考找个什么借口过去查看情况,就听到小唐说了句:“沈哥,那是夏教授吧?”
沈谓行从小唐的角度看到了被隋市长挡住的瘦削的夏教授。
小唐真是该加工资了。
沈谓行深沉地拍了拍小唐的肩膀,起身就去心似箭身也似箭。
“老师!”沈谓行从围观粉丝分开的小道走过去,热情地打招呼,“老师这么巧?”
没错了,绝佳好理由!
沈谓行甚至有种巧合过头可以当场中彩票的直觉。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这场神奇会面的又一位加入者。
警卫最烦,他们警惕地进入了防备状态。
主要也不是防这位大家都眼熟的明星沈谓行,而是防沈谓行身后边那一群更加不明真相的粉丝。
围观了全过程的叶九月的同学a:“卧槽?”
同学b:“我们出门没看黄历吧?”
同学c:“怎么人越来越多了?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陆西南深邃地道:“别都看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他妈是真的打算来爬山的。”
陆西南深邃地觉得,可能自己确实不太适合户外运动,这大概是天意。
于是,又一波神奇走向。
沈谓行看似和夏教授热情寒暄,实则注意力在叶九月的身上。
夏教授看起来也不太想跟沈谓行此时寒暄,实际上也还是将注意力放在叶九月的身上。
隋冬不明真相、莫名其妙,反正注意力就在叶九月的身上。
叶九月绝望地在脑海里面搜索能让自己立刻消失的咒语。他恨,他恨陆西南选今天来爬山,他恨,他恨那撞翻了奶茶的同学,他恨,他恨让小唐买那奶茶的沈谓行,他恨,他恨这可恨的天和地。
归根结蒂,他恨。
为了讨夏教授的好,隋市长坚持把人情卖到底,打着哈哈周旋了几句,便故意看了看手表。
身边的秘书心有灵犀,立刻上前一步,道:“夏教授,盈川市长,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先去吃饭吧?我刚看天气预报,等会儿怕会有风雪突袭,不好下山,危险,这里人又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