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可以,继续继续,加油加油。
沈谓行撤退。
夏问之很多年没有拥抱过人了,他不喜欢和人亲近,就连夏秋也只是很小的时候撒娇才抱过几回,本就不常回家,后来大了更不抱了。
如今抱着叶九月,就有种很异样的感觉。
很难形容。
心中有点不舍得松开,又有点儿发颤,像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是因为他和秋楚言长得一样吗?夏问之想。
可是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混淆儿子和老婆,这感觉怎么也不像抱秋楚言。
叶九月回过神来,正打算朝后闪开,却被察觉到了的夏问之猛地抱了回去。
叶九月:“……”
夏问之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地抚摸了一下叶九月的背脊。
叶九月浑身一抖。
夏问之又把他抱紧了一点,自己都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是不是冷?”
叶九月也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这句话,就又呆在了那儿。
他俩就这样抱了很长的时间。
夏问之终于又说话了,声音很小,说:“对不起。”
“谓行说你以为……并不是,我很爱你妈妈,所以她过世的时候,我很难过,这才弄丢了你。”
“我不敢见你。”
“我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但我害怕见你,又想见你。”
“我不是合格的父亲,也不知道怎么做合格的父亲,我不配做父亲,但你已经存在。”
“我知道钱弥补不了任何事情,你想要的只是父母,但你母亲已经不在了,我害怕我给不了你正常的父爱。我很想给,但我不会,我会努力学,但我又很怕我学不会。”
夏问之第一次害怕自己学不会一样事情,所以他不敢承诺。
叶九月早几天就知道了这次的见面,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什么,就只是,见个面而已。
这一刻却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觉得很委屈。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委屈。
夏问之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全部的脑子都没了,手足无措地说:“你别哭……你哭什么……”
他是真没哄过孩子,如今也枉顾了叶九月这么大个人的事实,直觉地拍叶九月的背,又犹豫着去摸叶九月的额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嘴里胡乱地道“你别哭,是我不好,别哭”。
沈谓行从门缝里偷看了一小会儿,反而笑了起来。
他仿佛听到了姐姐在说:“慢慢来,不要急,都在朝好的方向走。”
是啊,慢慢来,不要急,所有的事情都会朝好的方向走。
渐渐地,他的眼睛酸了起来,像笼罩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再看不清楚。
他也想抱一抱姐姐,却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从那个被动的长时间拥抱分开之后,叶九月和夏问之又恢复了令人(主要是令沈谓行)尴尬的距离感。
亲子鉴定去做了,结果出来了无误,最终也没去做财产转赠。
叶九月很坚持且坚定地表达了拒绝,加上沈谓行使劲儿在打眼色,夏问之倒也没有和平时一样固执己见。
送夏问之的时候,沈谓行劝他:“慢慢来,他是这脾气,其实慢慢就软化了。”
然后就成了牛皮糖!软且甜且黏!亲测!
这句话沈谓行到底没敢对岳丈说出来。
车子开到机场,夏问之才应了一句:“和他妈妈一样。”
沈谓行讶异地看着他。
“你不要下去了,人多。”
夏问之等他停稳了车就去开车门,说,“谢谢。”
沈谓行的目光落在他的戒指上面,那是一枚很简单的金戒指,夏问之从以前就戴着,和他这人的整体风格极不符合。
爱首饰的陈熙从不戴戒指,问起来就说是她总怕会掉了婚戒,舍不得戴。
后来一想,真正的原因倒也明了。
“别和我客气,都是一家人。”沈谓行笑了笑,“您以前拿我当您半个儿子,现在当整个儿的就好。”
“……”
不要理他。夏问之劝自己。
接下来的生活又恢复了常态,每个人都在轨道上面按部就班地循环。
倒是夏问之略微“超出轨道”了一点,隔三差五就在微信上面找叶九月聊话题。
沈谓行起初还挺欣慰的,觉得老师开窍晚也至少是开了。
然而,当他后知后觉他老师是怎么聊天的时候,紧急叫停。
沈谓行:老师,你知道为什么九月回你的消息很慢吗?
夏老师:。
沈谓行:不,你不要乱想,不是因为他不想理你。
沈谓行:您特意挑他的考点聊天,他真的能体会到您的用心,但是像在上课(/w\)他得想半天才能不那么尴尬地接下去。
沈谓行:九月虽然学习成绩好,但课余爱好也很多,不是书呆子。
夏老师:我知道了[ok]
沈谓行:您去的地方多,说说当地美食和风景,偶尔回忆一下九月他妈妈的事情,九月还挺想听的。开心的事情就好,不要说难过的事。
夏老师:好。
至于后来自顾自打开了话匣子的他夏老师觉得私聊回忆老婆已经不能满足自己、放飞到万年空白的朋友圈里全是“以前和楚楚说过想来x/想吃x/x好看/xxx(配图)”——沈谓行觉得,算了,他高兴就好。
反正,叶九月的接受度良好。
一开始确实是有点儿别扭,到现在也是不冷不热,但到底没有直接拒绝交流。
即便面对夏问之最初那令人窒息的交流法也没说什么,看似回复得疏远公式化,但这行为本身就是泄露了态度。
后来夏问之改进了聊天技术,叶九月的回复热度远高以前,连朋友圈都一条不落全点了赞。
夏问之都觉得自己有毛病,发完一条没等到儿子点赞就不舒坦,干什么事儿都惦记着。
趁热打铁,夏问之此生第二次琢磨送礼之道,疯狂寄东西给叶九月,贺卡开头必写“这是你妈妈当初说……”。
叶九月就会收!
寄的东西什么都有,有时候还会寄一把明显刚手动摘的鲜花过来,附上贺卡:这是你妈妈喜欢的花,清晨为你们摘的。
叶九月委婉地回复贺卡:不要摘别人种的花。
夏问之回贺卡:是我种的。
叶九月回贺卡:哦。
夏问之回贺卡:为你们种的。
叶九月回贺卡:……
夏问之回贺卡:你妈妈也爱回我省略号。
叶九月回贺卡:………………
看着熟悉的省略号加省略号,夏问之心潮澎湃、白脸微红,暂且放弃贺卡,选择了信件回复,毕竟他要讲述当年那段与省略号相关的他的甜蜜爱情故事。
写完一万字的信他还要配套发朋友圈。
夏问之:以前我给楚楚写情书,她起初最爱回省略号,我却知道她对我是不一样的,因为别人给她写情书,她连看都不看的。……(省略许多字)
意犹未尽,再度选出一张精致的贺卡:我与你妈妈恋爱之后,她说她更爱收到贺卡胜于情书,我便改为了写贺卡,没想到你也喜欢。
沈谓行觉得他俩可能承包了全国贺卡出售的一半业绩。
最无语的是他俩怕寄丢,所以写完贺卡放快递里面寄出去,还在贺卡上面盖私章冒充邮戳。
可能附近的快递业绩也有一半被他俩承包了。
沈谓行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当事人叶九月则拿着一万字的信想,说不定我妈她也并不是真那么爱贺卡,可能,因为贺卡能写的字儿少一些。
亲爸就是这样的吗?
无限好文尽在----风华居
叶九月有点儿纳闷地想。
怎、怎么话比沈谓行还要多的样子……前两次见面不是这样的风格啊……
想是这么想,他仍然把每一封万字信和贺卡都逐字逐句地看过好几遍,整整齐齐地收到一个盒子里面保存好,很仔细地用指腹擦了擦盒盖角落上的一小点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