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2 / 2)

然而这些都是身体上的苍老,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已不复当年的光彩,眼底全是深深的倦意。

林大富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老父亲是真的老了,也倦了,因为这个整日鸡犬不宁、争吵不休的家让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感到由衷的心累,而他作为家中长子,既没有管好自己的小家,更没有照顾好自己的父母。

林大富深深地垂下头,心中既酸涩,又无比羞愧!

半晌,林大富狠狠擦了把脸,抬头拔高声音道:“爹,娘,我作为家中长子,却连自己这房的事情都没管好,是儿子无用!今天我跟你们保证,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否则我枉为人子!”

林铁贵瞥了林大富一眼,口吻严厉,“你确实无用!甚至你的过错比你媳妇还要重,你为人夫,却没对你妻子尽到相互督促、相互扶持的责任,你为人子,却让你媳妇将你老爹老娘气个半死!你为人兄长,却让你妹妹被人这样辱骂!要不是我是你老子,我就该把你赶出家门才是!”

林大富瞬间气势一萎。

徐氏偷偷给林铁贵使眼色,示意他别过了,林铁贵这才摸着短须坐了下来。

这事暂且翻篇,剩下的便是林大郎的事情了。

“大富,你是大郎的父亲,小蕊跟大郎的事你自己拿个章程出来!”林铁贵说完便拿起手边的粗陶碗,将里头的冷水一饮而尽,而后便不在说话。

林大富眉头紧皱,思索半晌,最后一跺脚,下定决心道:“爹,娘,小蕊是个好姑娘,我同意大郎娶她!”

林铁贵不停地摸着胡须,不可置否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你决定了,那就这样吧。”

林大富张嘴欲说,林大郎却突然摇头,苦笑一声:“爹,小蕊她不想嫁给我,我也不准备娶她了。”

林杏花睁大杏眼望向林大郎,“大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咋突然都变了呢?”

林大富也急了,“这到底是闹哪样?”

林大郎五指插、进头发,托着额头沉声道:“小蕊可能只有一年半载可活了,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多陪陪她哥,其他什么都不想了。”林大郎苦笑一声,“我把她害成这样,怎么还有脸娶她?就算我把小蕊娶回来,我娘不喜欢她,到时候反而让她不开心,影响她的身子,何必呢?”

林大郎这话一说,林家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同意大郎跟赵小蕊的婚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歉疚,想补偿赵小蕊,可若大郎把她娶回林家反而让她过得更不顺心,这不是害人嘛!

林杏花想到之前在镇上的事情,便问林大郎:“你今天跟冬阳兄妹到底说啥了?”

林大郎惨然一笑,“小蕊说这是她的命,她谁也不怪,让我千万别自责,同时让她哥别恨我。还有,她不想嫁人,她要陪着她哥,快快乐乐的过完余下的日子,希望我不要再打扰他们兄妹俩。”

林家堂屋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直到天快黑了,林大富才道:“罢了,既然是小蕊的心愿,咱们就不要再打扰赵家兄妹了。总之,咱们欠赵家的!”

外面的天色差不多黑了,林杏花站起身望着这一大家子,她知道所有人心里都不好过,她只能无力地安慰道:“日子总要往前看,咱们珍惜当下吧!好了,天黑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林杏花说完便叫上大妞跟二妞,母女仨一起出了林家院子。

回到家中后,林杏花跟大妞二妞一起去厨房忙活晚饭,只不过母女三个吃饭时都魂不守舍的,三妞看她们这样,自己也吃得没滋没味的。

林杏花待三妞吃完饭,便将碗筷收了,正准备去厨房洗碗的时候,院子外突然有人敲门。

林杏花有些奇怪,因为如果是大林村的乡亲找她,在敲门之前恐怕已经嚎了好几嗓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又怎么可能只是安静地敲门?

林杏花没有立刻去开门,而是站在原地喊了一声,“谁啊?”

门外传来低沉的男声,“是我。”

大妞跟林杏花对视,“好像是陆大叔?”

林杏花也觉得像,只不过对方声音有些低,所以与平时有所不同罢了。

林杏花不做多想,两步并作一步过去给陆郁北开门。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今晚又没有月亮,林杏花家除了院子里竹床上的那一盏松油灯静谧燃烧,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所以林杏花打开门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不过确实是陆郁北没错了。

林杏花给陆郁北让门,“你咋现在过来了,有事进去说吧。”

“不了,大晚上的对你名声不好。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又或者是黑夜中她的感觉更敏锐,林杏花总觉得陆郁北声音中蕴含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急切。

陆郁北不愿意进来,林杏花便直接跨出院子走了两步。不过外面更黑,林杏花跟陆郁北面对面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她不由道:“大晚上的过来干啥,天这么黑,走夜路根本不安全。好了,你快说什么事,说完快回去吧。”

林杏花听到地面有窸窣的摩擦声,似乎是陆郁北正用鞋子碾着地上的碎石子。

陆郁北开门见山道:“杏花,你答应我,这两个月都别去山上打猎,少多少银子我补给你?”

林杏花听陆郁北语气郑重,不由蹙了蹙眉头,紧张道:“为什么不能去打猎?难道出什么事了?”

陆郁北沉默半晌,才瓮声道:“我昨晚做噩梦了……”

林杏花:“???”

“梦里你上山打猎,却遭遇一虎一熊围攻,最后命丧当场。”陆郁北有些艰难地说完,同时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因为他也知道这个理由有些太荒谬了。

林杏花沉默了,说不出话来了。

陆郁北猜到林杏花在心里不知怎么骂他傻呢,但他还是坚决道:“其实我今天上午骑马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大晚上的又跑来一趟,你看我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你答应我,不过分吧?”

林杏花扶额,“我倒是想答应你,但是你给的这个理由也太傻了吧,我这种一拳打死一头虎的人会怕它们?能不能换一个不那么傻的?”

陆郁北绞尽脑汁,最后道:“财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打猎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林杏花顿时不爽了:“陆郁北,你都没见过我打猎,怎么就知道我打猎不规范了?”

陆郁北幽幽问道:“你打猎看黄历么?”

林杏花准备好的话都提到嗓子眼了,这一下直接破功,被陆郁北给逗得哭笑不得,“陆郁北,你为了不让我去打猎,真是豁出去了,什么都说的出口?好吧,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答应了。”反正最近忙得很,她也没什么时间去打猎。

陆郁北紧绷的后背一下子放松下来,他刚嘘了一口气,却又突然急急忙忙要离开。

“杏花,我必须得尽快赶回去,不然睡得太晚对脸很不好。”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跑起来一路带风,真难为他在这么黑的光线下,硬是跑出了百米冲刺的气势!

站在后头连话都没来得及说的林杏花:“……”

呵,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转眼又是一个由鸡鸣狗狗开始的清晨。

林杏花起了个大早,首先便去给菜园子里的菜浇水,因为大中午地表温度太高,浇水容易蒸发不说,还容易烧根,对根系不好,所以夏日还是早晚浇水比较好。

反正菜园子紧挨着小池塘,林杏花干脆站在小池塘边上,用粪瓢舀水一瓢一瓢往菜园子里洒,争取将每一块地都浇到水。

这才叫,雨露均沾!

忙活了一会儿,活动活动筋骨,林杏花顿时觉得浑身都舒爽了些,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视线落在小池塘里几片圆盖似的荷叶上,其中还有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立在荷叶之中。

细细品味一番,还真叫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大清早看到这副美景,林杏花的心情都轻松不少。

然而,她的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