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百里眯眼凝视云扶,不能不承认他心头是迷惘的。
云扶摆摆手,转身走,“回去吧,你也累了。好好歇几天,你老大给你的‘小鞋’随后就到。”
封百里也许永远都想不到,她用这些跟靳佩弦能换来的——是自由。
自由才是无价之宝,不是么?
封百里在后头追问,“……可是,老大怎么能给我下命令?他现在只是体育学校的校长,能给我下命令的,是获鹿省的督军。”
所以郑雪怀才能那么“理直气壮”地鞭打他啊。
云扶微微立住,在夜色里眯了眯眼,霍地扭头看封百里,狡黠而笑,“要打赌么?我说了,他给你的‘小鞋’随后就到……如果不到,我认赌服输;如果到了,你认赌服输。”
“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让我当回红娘,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如果你赢了呢……条件你开。只要你敢开,我就没什么不敢应的。”
即便隔着夜色,云扶也能感觉到封百里仿佛微微一震。
云扶心下的云雾便更重。
“怎么不吱声了?不敢玩儿啊?这么大点儿的胆量,还怎么带兵打仗啊?”
封百里忽地道,“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别再动给我当红娘的念头。我这辈子……至少不想由你给我介绍女朋友。”
云扶想了想,“行,我说了,咱们都愿赌服输。就这么定了。”
云扶调皮地抬手指天,“就看他,帮你还是帮我了。”
云扶跟封百里各自转身,一个上山,一个下山。
就在两人分别的中间地点,一个小小的身影又是孤绝而立,两手握拳,紧紧攥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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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百里回来的次日,郑雪怀终于也带人回来了。
云扶早已不意外。
封百里说得明白,封百里之所以比靳佩弦晚回来,就是在城外监视郑雪怀呢。封百里既然已经放心回来,那就是郑雪怀也已经回来了,已经到了城外。
郑雪怀特地晚两天回来,一是不甘心看靳佩弦被梅州各界夹道欢迎;二来……自也是不甘心啊。
仿佛想着便在城外多留几天,也能再多捕获几个悍匪,不至于被靳佩弦落下太远不是?
——这一次的剿匪,靳佩弦几乎荡平了获鹿省境内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绺子,而郑雪怀,颗粒无收。
与郑雪怀同日抵达梅州的,还有燕都的一纸“任命状”:
“任命靳佩弦为江北巡阅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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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命状送达大帅府,郑雪怀接到任命,登时如五雷轰顶。
“巡阅使”是在此乱世,各派军阀割据之时,国府任命给手中握有两个省以上的军阀的高级官职。
也就是说巡阅使是高于一省督军,介于督军与国府之间,一般都是相当于个派系军阀的首领的职位。
上一任的江北巡阅使,还是大帅靳千秋。
在靳千秋后来干脆坐殿燕都,成为陆海大元帅,乃是实际上的国家元首之后,这个“江北巡阅使”的职衔便也自动不存在了。
如今燕都再度祭出这个官名,而且是跳过了郑雪怀,直接委任给了靳佩弦!
国府在委任状之外,也给出了官方的解释。
因为靳千秋当年在江北起家,就是以剿匪立功,一点一点由前清的管带,升为统领、将军,在共和之后成为获鹿的督军,乃至江北八省巡阅使,以及国家元首的。
而此番,靳佩弦也是在剿匪之事上,功勋卓著,荡平江北大小数十伙匪患之外,更是亲毙了横行江北数十年、当年即便大帅靳千秋都苦无良策的悍匪白音!
尤其是燕都方面已经得到情报,说白音正在参与古董内蒙古各旗叛离国府的阴谋!
那靳佩弦亲毙白音,就不仅仅是剿平匪患,还一方百姓安居乐业;也不仅仅是子承父业,老子英雄儿好汉;更是维护了共和,拱卫了中华的统一!
——那这功劳就大了。
燕都方面因此达成一致,国务会议超过半票通过,推举靳佩弦为江北巡阅使。
国务会议的这一推举送交总统府,竟然也一反常态,没有遭遇总统府的阻挠,极为顺利地取得府院两方的一致赞同。
这就是说,在任命靳佩弦执掌江北这件事上,燕军、皖军等各派,竟然神奇地达成了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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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府这个委任来得绝大多数人来说,真的是个全然的意外。
三太太当场就哭了出来,还有靳家的不少老部下,都含着泪要集体去大帅墓前跪陵。
靳佩弦接过委任状,恭恭敬敬向燕都的方向敬礼。
然后才转眸望向郑雪怀,“三哥,真是不好意思。从此咱们又要回到一起共事,凡事三哥都要支持我才好。”
郑雪怀满面微笑,却是压低了声音冷冷道,“佩弦,好手段!明知我剿匪在外,你釜底抽薪,竟然给了我这样大一个惊喜!”
靳佩弦清傲摇头,“三哥去剿匪,难道我留在梅州坐享其成么?三哥别忘了,此次剿匪,我是冲锋在前。”
郑雪怀一声冷笑,“真是笑话!你带着一帮学生去剿匪,竟然剿出了什么荡平匪寇、甚或拱卫共和的大功来了!佩弦,就算燕都方面好意思这么说,你也当真好意思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么?”
靳佩弦一改从前的嬉皮笑脸,这一刻只是平静抬眸,“三哥这是什么意思,不满国府的任命?国府代表我全国,国府乃国人之国府,三哥想自立于外么?”
郑雪怀眸光漾起清寒,“佩弦,你难道不明白,所谓国府,不过是燕军、皖军他们几派操控的木偶?他们给你一张任命状,不过是一个虚名。他们给不了你实际统辖江北的权力,更给不了你坐镇江北八省的分量!”
“他们不过是看你年轻、又办事不牢,所以他们更宁愿扶这样一个你上位,将这个位子交给你……这样,江北就再也不是原来的江北,靳家就再也没人能如爸爸一样,与他们逐鹿中原,夺走燕都和国府去了!”
靳佩弦淡淡耸肩,“三哥又不是国府,更不是燕军和皖军,三哥如何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难道,三哥与他们早有往来?”